柳宴气的语无伦次的,身子还是一左一右的被两个老婆子牵制着,激动的踢蹬着腿就要上去收拾柳婆子。
二爷金玉一般的人物,这个死老婆子竟然敢对主子动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二奶奶带来的人,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
“二爷是读过书探花郎,还是朝廷上的大官,连我这老婆子都知道,要脸面的人才不会青天白日的,就关门闭户和女人一屋独处,老奴怎么能想到是二爷呢。这明月果然不守规矩,就算不是和野男人搞在一起,勾引二爷大白天的厮混,带坏了爷们儿,也不是好心肠的女人,老奴一定会和二奶奶好好说说的。”
柳婆子挺直了胸膛,有二奶奶做主,她才不怕会惹怒了二爷呢,郑嬷嬷就在外面,若是她被二爷罚了,郑嬷嬷一定会拦着二爷的。
深吸了一口气,谢奕用尽了一生的涵养和风度,脸皮抽动着,双手颤抖着示意柳婆子赶紧滚。
“出去吧,出去吧,二奶奶回来我自有话说,你就出去吧。”
让柳婆子出去,示意另外两个婆子放了柳宴,对缩在地上痛哭的明月稍加安慰,但是眼见着明月哭的晕过去,谢奕再无办法,心力交瘁的指使柳宴,让他送明月回去。
终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谢奕摸着被打痛的手臂,忽然在空空的房间里嗤笑了一声。
陈氏啊陈氏,果然对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柳婆子方才的行为,绝对是陈氏指使的,哪怕她不在家,也依然对他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以及毫不手软的对付。
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凉透的汤,谢奕双手捂住脸,支撑在案上。
自己选择的女人,哭着也要继续喜欢啊。
之前,从京郊的田庄回来的路上,谢奕坐在叮当前行的马车上,从窗外看着衣衫褴褛的农夫,和他面色青黄,受弱不堪的妻子,相互依偎,互相推拒着一只黑乎乎的菜团子,可能就是他们仅剩的口粮了,谁都不舍得吃,嘴里说着不饿,都想让对方吃。
马车慢悠悠的超过了他们,谢奕依然抻着脖子回头看,内心十分的动容。
这才是真正能够相伴一生的夫妻啊,这才叫相濡以沫。
而陈芸,也看到了这一幕,嘴里却说着,“果然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谢奕内心艳羡别人夫妻的深厚感情,听着陈芸话里的凉薄,顿时十分的伤心,看着对面的妻子素衫襦裙,琦年玉貌,忽然心头一动,问了陈芸一句。
“若我是个靠天吃饭的农户,你嫁我为妻,遇上了如此灾年,还会不会愿意跟着我了?”
“呵……你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户,还想娶我这个侯府嫡女为妻?你做什么白日梦呢?连见我一面都不配了,最多给我做个庄子上的佃户,遇到这样的灾年,我可能会可怜你,免了你的租子,还能给你一碗炸蝗虫充饥。”
陈芸真的被谢奕的话逗笑了,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她从来都是理智至上的,谢奕那种少女情怀她真的相当的看不上眼,谁有心陪他做这种幼稚的猜想。
“你……”
谢奕成功的被陈芸的态度气红了脸,这女人怎么这么无情呢!
但是陈芸随即又道,“少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真正的农户在这样的年景,只能撑着一口气不饿死,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你看着地里这一片荒芜了吗?你看着路过的百姓有的人要饿死了吗?你好歹是个读书做官的男人,难道不该比我这个内宅妇人还要关心民生疾苦吗?不要把眼界和格局都局限在芝麻大小的地方,成熟点吧。”
陈芸的话讲的毫不客气,谢奕觉得自己的面皮都要被她剥下来了,脸上和心里都火辣辣的。
但是随即陈芸说完后,就吩咐赶车的叫过来一个男仆,让他把余下的粮食沿路都留下来。
“世道艰难,我能做的有限,但是你能做的,却很多啊。”
陈芸最后看了一眼谢奕,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今天,谢奕又问了明月差不多的问题,而明月的回复,确实是谢奕曾经最期盼的答案,而且她会回答什么,也隐隐在他的预料中。
从前的自己,见识少经验浅,内心匮乏,或许会满意这个答案,会觉得若是有女如此,不离不弃,这一生却也是值了。
两个女人摆在一起,锋利的凌霄花和笼子中喂养的金丝雀,两人的风格天差地别,如此的不同,甚至都无从比较。
一个是从前的旧爱,一个是不得已却要共白首的嫡妻,谢奕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心思会变得这么快。
真的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