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去选,到底哪一个才是本王的亲生母亲。”
“可是殿下那时候只有三岁啊——”年修齐低叫道。
“三岁的孩童才不会说谎。”秦王笑道,“三岁孩童的选择,才会让人信服。本王还记得,那时候父皇的脸,已经写满了绝望。他以为自己,一个人也保不住了。因为他有过那样的神情,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这一辈子都不会怨恨他。”
“三岁的时候,在本王的脚下,有两条腥红的地毯铺开的截然不同的路。路的尽头是两个女人,她们同样地美丽,却一个高贵,一个憔悴。”秦王幽幽地讲道,“母妃手中攥着那三尺白绫,眼中含泪地望着本王,她的表情,本王永远都不会忘记。”秦王闭上眼睛,修挺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似乎眼前又看到了那时的情景,“可是,本王此生永远都没有机会弄明白了,她那时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是希望本王投向她的怀抱,在黄泉路上她依旧能牵着本王的手,虽然她柔弱,无力,却会尽她所能地保护着本王,还是希望本王选择另外一个高贵的女人,继续活在这人世间,将她彻底抛弃,彻底忘记?”
“殿下,不要再说了……”年修齐已经忍不住热泪莹眶,紧紧抓住秦王的衣襟饮泣。
秦王自顾自地继续道:“在那一天之前,本王的记忆都有些混沌,大概谁也记不住三岁以前的事情吧。但是从那一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清晰地印在本王的脑子里,本王想忘都忘不了。在本王所有的记忆之初,本王的脚下便只有两条腥红的路。一条是生,一条是死。一条是背叛,一条是情义。只有背叛才能生,若要成全情义,就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我不想听了……”年修齐哭着摇头道。
“本王站在两条路的起点,在本王的身后,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都在注视着本王,等着本王的选择。他们以为一个三岁的孩子不会懂得这场选择的含义,可是本王在那一刻心如明镜,只觉得他们都愚不可及。他们以为自己在左右一个孩子的生死,却不知自己将被一个三岁的稚儿玩弄于股掌。”秦王淡然一笑,“本王要活下去,所以本王朝着贵妃娘娘走了过去。另一条和路尽头的那个女人,本王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殿下……”年修齐揽住秦王的头颅,使劲地将脸贴上去,流下的泪水沾湿了秦王干净的脸,“我都懂了,我什么都懂了,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瞧你,怎么哭成这样。”秦王哭笑不得地抬手抹去他的泪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从那一天之后,太后对本王更加憎恶了,她却同样地害怕本王。本王知道,她心里的恨有多少,她的怕就有多少。本王只要活着,她心里的恐惧就不会停止。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太后总要针对本王,还屡次三番地派人刺杀本王。”
“我明白,我都明白了。”年修齐抹着眼泪道,“殿下是对索穆尔皇妃有愧,才会对索家这么纵容。我以后不跟他们作对了,再也不跟索家作对了。殿下,对不起,我以前那么任性,什么都不听你的话。”
“小傻瓜,你跟他们作对是对的。”秦王将被子拉紧了一些,环裹住两个人,“索穆尔皇妃是索穆尔皇妃,索家是索家。本王以前是有弥补的意思,岂知重恩竟养出这么一群白眼狼,还跟云水国勾结上了。如果不是修齐正义执言,捅了索家这个马蜂窝,本王还不知道索家的这些勾当,还要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年修齐擦干眼泪,抽了抽鼻子道。
“修齐想知道?那等明天再来看吧。现在么,长夜漫漫,本王心伤之下更是无心睡眠……”秦王笑了笑,低头凑近年修齐的脸庞,轻声道。
年修齐白皙的脸颊瞬间弥漫起烟霞一样的绯红,他低头呐呐了半晌,突然将被子一掀,兜头裹住自己和秦王,一起翻滚着躺了下去。
☆、第115章
第二天一早,天色将明之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住了,聊聊无几未落的绿叶被雨水冲刷出几分青翠的模样,几滴清澈的露水顺着叶脉缓缓滑过,无声地滴落在湿润的泥土里。
秦王起身下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沉睡着的年修齐,面上露出一丝温柔笑意。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扇,便有一名侍卫上前下跪行礼。侍卫的身上依稀带着秋夜的寒气,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
秦王开口道:“什么事?”
侍卫低首禀道:“启禀殿下,索家昨夜果然连夜逃走,现在已经被属下们制住,只等殿下亲自发落。”
“发落?”秦王笑了笑,负手沉吟了片刻,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记得务必将索家人严密看守。还有,嘱咐底下人嘴巴严实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尤其不要对年大人乱说。”
“属下明白。”侍卫领命离开。秦王站在门边深吸了一口深秋的早晨独有的清新之气,听到屋里有些动静,这才急忙转身回屋里去了。
“醒了?”秦王走到床边,俯身在年修齐额上亲了一下,“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天你被抓的事被杜修闹得满城风雨,今天不用早起点卯了,反正现在时辰也过了,本王替你去大堂看看就好了。”
“那怎么行。”年修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刚才殿下在跟谁说话?是不是索家又有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有本王在,索家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秦王笑了笑,“以后修齐可以不用管索家的事,交给本王就好。”
年修齐恩了一声,点点头:“一切依殿下作主吧。”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秦王身上也还未更衣,脸色红了红,抓了抓脸颊,下了床道:“我服侍殿下更衣。”
“这么好?!”秦王倾身向他,挑眉促狭地笑了笑,“本王想想,这不应该是新嫁娘的活计么?修齐不愧是熟读圣贤书的圣人门生,还懂得遵从三从四德,修齐的夫子知道了一定引以为傲。”
“夫子才不教这些。”年修齐恼羞成怒的拐了秦王一肘子,从一旁拿起秦王的衣裳,“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