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语气淡淡的,“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自打阿稚和她几个姐姐玩闹时摔了那一跤,便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她现在有些任性。我也言明在先,现在阿稚小脑袋瓜儿还混混沌沌的,差了礼数,请多担待。”
“三嫂振振有辞啊。”程氏气的都笑了,声音蓦然拨高,比平时尖利。
“哪里,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何氏轻拍云倾,眉头微皱,不满的看了程氏一眼,似是嫌她声音大了,吓着了孩子。
程氏越发生气,脸罩寒霜。
云俏还在呜呜咽咽的哭,杜氏没好气,“嚎什么?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云俏到底还是惧怕嫡母的,见杜氏发怒,只好把委屈暂且收起来,渐渐止了哭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你鬼叫什么?”杜氏厉声质问。
“就是,有话好好说,叫什么。”何氏淡声道:“这是在夫人的屋子里,别的不考虑,难道不想想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听不得恶声么?”
轻轻巧巧的,便给云俏安上一项罪名。
云俏又气又急,瞪大了眼睛。
她是受害人啊,她都被云倾那丫头整成这个样子了,错还成了她的么?
杜氏脸色更加阴沉,“你方才瞎叫什么?”
云俏嘴里有点心,说话费事,又不敢当着杜氏的面撒泼,只好忍气吞声将点心吃了下去,泪汪汪的道:“回太太的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说着话,六妹妹忽然拿点心往我脸上抹,还往我嘴里塞,我……我吓坏了,惊慌极了,便叫了几声……”这会儿她都顾不上告云倾的状了,先把自己摘干净要紧。毕竟王氏真的是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她在王氏的寿萱堂尖叫连连,说起来也是她没理。况且杜氏看着和气,实则厉害,云俏的生母乔姨娘相貌柔美,楚楚可怜,在云大爷面前颇见宠爱,若是杜氏借着这个由头发作出来,名正言顺的重罚云俏,顺带着敲打敲打乔姨娘,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云俏越想越害怕。
何氏拿出帕子细细替云倾擦干净小手,抱着她坐了下来。
“阿稚,有没有吓到你?”何氏柔声问。
云倾不说话,偎依到母亲怀里,小脑袋依恋的在她胸口蹭了蹭。
吓到我,怎么会?我不吓她们就算好了……
云俏早就吓得不敢叫也不敢哭了,侍女婆子更是人人摒声敛气,院子里安静的很。
何氏柔声细语安慰云倾的声音格外清晰,人人都听到了。
杜氏脸色铁青。
事实清清楚楚摆在眼前:不管惹事的人是谁,现在吃亏的人是云俏。云俏脸上被涂抹得乱七八糟,衣裳也被弄得脏兮兮的,哭不敢哭,说不敢说,一脸受气相。可是那欺负了云俏的人却是云倾,现在安安适适的靠在母亲怀里,何氏正满脸爱怜的哄着她,好像她才是受了委屈的人,她才是被欺负的人……
杜氏对云俏绝无好感,可云俏却是大房的姑娘,名义上也是杜氏的女儿。杜氏便是不喜,表面上也要维护她的,毕竟打云俏的脸,也就是打大房的脸,打杜氏的脸。要维护云俏,那就要派云倾的不是了。可云倾现在是“病人”,天天还请大夫吃药呢,要派云倾的不是,哪里能够?
程氏一声轻笑,“三丫头这张脸……啧啧,简直都没法看了,六丫头小小年纪,却是大手笔啊。”
“六丫头果然身手敏捷。”杜氏皮笑肉不笑,也不知是在夸云倾,还是在讽刺挖苦。
何氏恍若无闻,面色淡然的抱起云倾,“阿稚,你叔祖母在这里,咱们请她老人家评评理,你说好不好?”何氏这么说,那便是寸步不让,要让王夫人给个说法了。
“你的女儿,你来管教吧。”王氏淡淡的对杜氏说道。
“是。”杜氏躬身答应。
杜氏咬咬牙,正色训斥云俏,“你今年九岁了,年纪不小,也该懂事了。不过是和妹妹玩闹罢了,你便尖叫连连,既不怕惊扰到老太太,也不怕吓坏你六妹妹,既不知敬老,也不知爱幼,成何体统!”
云俏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冷汗都流下来了。
杜氏严厉的斥责了云俏,罚她抄写孝经百遍,好明白做人的道理。
这个处罚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如果是一个能静得下心来的人,这还算是练习书法的好机会呢。不过云俏一向不爱读书,更不爱练字,这对于她便是苦差了,苦不堪言。
云俏听到要抄写一百遍孝经,脸色登时煞白,半分血色也没有。
孝经全文共有一千九百零三字,抄写百遍,也就是说云俏要抄写十九万零三百字。云俏这提起笔就头疼的人,大概吓也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