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还伤着,请谨遵医嘱多加忌口才是,江湖事已经是过去了。”
卫将离把最后一块点心咽下去,让旁边的侍婢把一张软垫垫在身后,按着肚子坐起来,悠悠道:“我既然已允诺了皇帝嫁往东楚,就不会食言。谁知你们这么不放心我,就为了废我武功,还不惜请了剑圣前辈出山,累得他老人家一世清誉也跟着毁了。”
翁县主道:“剑圣乃是武林名宿,他既决定出山,所行之事必然符合苍生大义,公主嫁往东楚是势在必行,让您回归女儿仪态也是为求万全计。”
卫将离喝了一口茶,笑问道:“是怕我一怒之下打死东楚皇帝吗?”
翁县主冷冷道:“那是您未来的夫君,也是一生荣华所系之人,何况公主沦落至此,江湖中人若知公主武功全废,那些不轨之辈必然群起而攻,公主已非稚儿,当知除了皇宫之中,天下再无您容身之处。”
翁县主说的是实话,也是威胁,如果她继续抗婚,她武功被废的消息就会彻底流传开,届时仇家上门,她便只能束手待擒。
而西秦的江湖人是听说他们的武林盟主要嫁去了东楚,纵使对武林盟主爆出皇室身份褒贬不一,却也有不少人自发来护送卫将离嫁去西秦,只是当中有多少是来刺探她伤情的,也就不好说了。
“的确,除了守备严密的皇宫,江湖上再没有哪儿是安全的所在。”卫将离说着,茶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沉声道:“不过你以为,无人庇佑,我便活不下去了吗?”
翁县主听到她这句话,向卫将离庄重垂首道:“如今已出西秦地界,妾便直言了,此事是陛下做得过了。妾知公主非是为全己身,而是心忧太荒山以西百万饿殍才愿远嫁为西秦换粮,妾感怀公主心胸。只是事已至此,今后也请公主为西秦……牺牲殆尽!”
车内侍奉的奴婢都是刚从皇宫出来的,听到这话不禁心惊。
这位公主自幼被皇室遗弃,而今好不容易闯荡出自己的一番天地,皇室又要拿她去和亲换粮,稍有不从便将斥她不识大体,继而策划把她谋害打伤。若是换了其他庶公主,好歹享尽了皇室尊荣,纵然被送去和亲也无甚好说的,可这位西秦嫡公主……却是真真正正地被西秦敲骨吸髓了。
卫将离仿佛没听到翁县主的话一样,掀开一旁的车帘,侧耳从车马行进的声音中细听。
过了一会儿,卫将离问道:“你们听见远处有流民的哭声了吗?”
翁县主闭上眼细听了片刻,道:“是有些小儿号哭,怕是想偷渡入东楚渔米之地避难。”
卫将离看着远方的山峦,隐约能看得见东楚灰色的城墙。
“……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父母我才听他们的,是这个声音让我决定去东楚的……只是这么一来,我再不欠他们什么了。”
“公主大义。”
……
半月之后,西秦送嫁的车队终于到了东楚。
与西秦蛮荒之地不同,东楚处处是鱼米之乡,经贸极其发达,使馆旁便是楚京最为繁华的鱼龙坊,还未待女眷下车,商户的叫卖声便充盈于耳。
翁县主让侍女扶着下了车,远远地从使馆的花窗里看见街上的景致,与左右侍女低声道:“虽是听那些降将说过天下五京,楚占其三,楚京又是当中堪比古之临淄之地,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
婢女们大多年纪不大,在西秦时因严刑峻法,眼界困于宫阙,到东楚来之后,显然为此地放松的气氛所感染,眼神止不住地向外瞟。
相较之下翁县主是收得住的,瞪了婢女们一眼,便转头看向靠在车辕边的卫将离,这半个月以来,因她一直胃口不差,身体慢慢恢复过来,看上去除了唇色略白,已与常人无异。
此时她刚与送嫁队伍里随队的江湖客说完话,眼神竟是半点也未往一墙之隔的街市上留恋。
翁县主收敛了眼底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向卫将离行礼道:“公主,据说楚太后已指派了数位女官来教我等东楚礼仪,眼下东楚已准备多时,两日后便要行皇后册封大典,还请公主抓紧时间。”
“这倒是奇怪了,我人都在这儿了,东楚还催得这么急,我还当能在楚京多游玩几日呢。”
翁县主道:“这就不是妾所能置喙的了,一切皆是陛下与东楚的协定。”
卫将离嗯了一声儿,扫了一眼正在往使馆外走的西秦江湖人,低声道:“我有些江湖事要亲自了断,能匀出些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