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榜样,与他是谁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把书卷成筒,敲着掌心悠然回了内室。
谢瑛在他背后侍立着,到他进去了,才微微吐了口气,转身离开讲堂。到得堂外便看见来寻他的孙应爵,拱手招呼了一声:“孙世子。”
孙应爵也答了一礼,道:“方才我进来找你,见你正和本兵大人答话,未敢打扰,就退出来等着了。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
谢瑛答应着,与他一道走出武学,骑上马往附近酒楼去。孙应爵腹中攒了不少要问的,到包厢就叫人清场,急不可耐地问:“方才我隐约听到两句——谢大人这是要弃武学文,改考状元了?”
谢瑛温文尔雅地答道:“哪有此事,不过是有感于别人勤学不倦,自己心里也加了警策,不敢像从前那样虚掷光阴罢了。”
孙应爵惊叹道:“那神童是什么来路,你跟撞了邪似的,看他一本书就要闭门读书了?”
谢瑛嘴唇微启,“崔美人”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一转却又压回去,只简单地说:“不就是咱们锦衣卫替他要了旌表的义士崔燮。原觉得他是个勇毅之士,不通文墨,不想他回乡读了几天书就能集句成书了,有些触动。”
孙世子还是没想起崔义士是谁,惊叹道:“这不成了周处了?武能除三害,回头读几十年书又能科举入仕,当个名臣……”
谢瑛笑了笑,颇有信心地说:“何须读几十年。那果然是个神童,我看他用不了几年便能考进京师了。”
“他几年进京不要紧,你可别也立志苦读几年就好。你一个实职的五品千户,就读出两间屋子的论语也不能应试的。”孙应爵摇了摇头,忽然啧啧两声,倚着桌子凑向他,问道:“谢大人今年贵庚了?”
谢瑛也不管他这么天上一拳地上一脚地问什么,只正经答道:“下官今年二十有三,虚长世子两岁。”
孙世子说:“你都二十三了。我爹在你这年纪都有两儿子一女了,我儿女少些,如今也有了个小女。我看莫不是因你家里没个老小相伴,才闲的想念书了。”
谢瑛脸上的笑容一丝未变,仿佛被打趣的人不是他似的,问道:“今日世子来寻我就是为此事?我倒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急着套上家累。”
孙应爵仔细瞧了他一眼:“你还年轻?”
谢瑛悠然说道:“往古之时,女子二十而嫁,男子三十而娶,使其气血充足,然后行其人道,所以古人往往多寿。以此算来,我岂不还年轻着?世子的好意谢某心领了,婚姻之事倒不着急,我还是趁着为大好年纪多读几本书,往后才能替皇爷办好差使。”
罢么,谢千户着那个神童的对书魇着了!
孙应爵摇着头离开酒楼,跟他父亲说起谢瑛读书读到连亲都不想成的事。
怀宁侯这两天被儿子那句话挤兑的,正愁着给谢瑛牵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好,闻言倒松了口气,拿眼角儿夹着儿子,胡乱骂了几句:“人家就知道读书养性充足气血,你打十五六就在内闱胡混,弄亏了身子,这么多年才给我养下个孙女来,要我怀宁侯府将来给谁继承去?去!你也给我去书房清静地读两天书,不许再碰女色!”
孙应爵真个被关进书房,忍熬了好一阵子才得出来。他深悔这事先跟老父说了,借着父亲入衙视事的工夫,找了永康侯徐锜、武安侯之子郑纲等几个相好的勋贵子弟,抱怨了几句。众人摇头叹道:“你这几日是身在桃花源里,不知世事,岂不知武学里边更是折腾得大伙儿不得安生?”
他惊讶道:“怎地,武学生员们也都跟谢瑛一般立志考进士了?”
襄城候侄孙李晏悲叹道:“若都是自己要考就好了!如今是本兵张大人与提督武学的林御史要严抓风气——
“如早晚点卯,辰时初刻不到的俱都记录在案,着本营营官严加申斥;遇上本营要出操的也是先到学里请假,操练完毕还要回去接着上学。还有月初的考核,原就是学里的教官管着,如今本兵大人亲自出策问题目,还让堂下官批改,你说这可怎么过!”
孙应爵摸了摸鼻子,暗地庆幸自己年过二十,不用再上学了。
又有个在学读书的公子说:“张部堂亲自写的‘劝学篇’悬在讲堂上,写什么‘其惟处寒素然后能读书欤?抑其惟远繁华然后能读书欤’?什么‘夫道无终穷,虽圣人亦有待于学也’……还弄了几本不知哪个乡下神童编的书搁在讲堂书架上,教谕们动不动就‘十五而有志于学’。咱们又不是那靠着读书吃饭的文人,这么认真做什么!”
徐锜挑了挑眉说:“那可不是不知哪个乡下的神童,你们怎么忘了?就是锦衣卫给请旌表的那个义民,妖人案里那个,户部崔榷的儿子!我当时还想给他递杯酒同喜呢,酒也不喝就跑了,好不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