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都御史李裕自从崔燮那本《四书对句》被张鹏摆进武学,就觉得他们父子有沽名钓誉之嫌。不过之前张鹏喜欢崔燮,他又不是说一个孩子不是的人,一直忍着不提此事。如今崔家又闹出个被骗捐书院的笑话,便忍不住跟耿裕说:“崔榷欲图名而不能舍小利,不是能大用的人。”
戚胜被弹劾,耿裕这个推举的人面上也不光彩,淡淡哼了一声,又问李大人那位弹劾迁安知县的是什么情况——虽说御史是风闻奏事,但一般也风不到知县头上,更何况朝觐大计都过了一个多月了,真能查出他有什么罪名,拾遗时怎么不来弹劾?
李裕说:“也是有人给河南、山东、山西几道御史偷偷地投了帖儿,也不曾注名。毕竟事涉朝中大臣,又干着吏部新推升的外官,他们也不能全然不问。”
不过此事有锦衣卫跟去查,都察院的巡案御史怕就只是个摆设了。但愿这回锦衣卫派得不是太过贪狠之辈,不然那戚胜……
耿裕眼前浮现出《戚志远公文集》上那道忧国忧民的清瘦身影,暗暗摇头。
部院中有人关心这案子,锦衣卫自更关心,毕竟是要派人下去查案的。这案子落到了北镇抚司,都指挥朱骥要点人去,谢瑛便主动说:“我是曾去过迁安的,又认得崔榷之子,此事还由我承担就是了。”
朱骥拊掌道:“我正想叫你!你这些日子闭门读书,真要读成个书生了,也合该出去跑一跑……你不会是因迁安有个图书馆,就为了看书才去吧?”
千户陆玺笑道:“那可不光是图书馆,还曾是崔美人儿的香闺哩!我本还想去看看那崔美人住过的地方,不过既然谢兄要去见故人,便由你去吧。”
另一位千户姚福员说:“罢了,听说崔美人住的地方改成了藏书楼,里面的摆设一点儿不剩,也没什么看头。谢贤弟去时顺便帮我看一眼,书馆里面是不是合那本《戚志远公文集》封皮画的一样。”
谢瑛深深坐在椅子里,笑着应下来:“我到那儿看看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书,也给你们带回来。”
朱佥事又安排了缇骑随行,都察院也选了个年轻的巡按御史刘瓒,和锦衣卫缇骑一并出京,快马奔赴迁安。
赶到迁安县时,已是三月初了。
戚县令听闻有御史和锦衣卫下县巡按,连忙带人到城门口迎接。见到是曾来给崔燮送旌表圣旨的谢瑛,更觉亲切,连忙矮身行礼,请他们回县衙下榻,又问他们这回是因何事下县的。
巡按御史刘瓒在京里看过他的书,对着这位画里清矍英俊,现实中……胡须和身形也颇有雅人风致的戚县令猛看了几眼,下了车却要装出一副不在意这么个七品小官的样子,淡淡地说:“我等奉圣旨来查案,回到县衙自会宣旨。请戚大人前方带路,再把本县一个叫崔燮的官家子弟带来。”
查案?崔燮小小年纪,又长在他眼皮子底下,能搀和到什么御前的案子里?戚胜下意识维护了他一句:“那崔燮是朝廷旌表过的义民,又曾为本县捐赠宅院作图书馆,当下官考察时,总宪李大人也曾夸过他。却不知他有什么过犯?”
刘瓒咀嚼着他这番话,只觉其中情谊历历可见,一时并没答话。谢瑛翻身下马,走到戚县令面前问:“崔燮在么?大人这就叫人把他带到衙门吧,刘大人与本官有些事要问大人,也要问问他。”
戚县令越发感觉不对,身子绷得笔直,替他求情:“他去府里应考了。两位大人见谅,科举乃是朝廷大事,纵有什么事,又何妨等崔燮院试回来再说?”
府考?
崔郎中在都察院里虽然说了是把儿子送回乡科考的,却没提他今年就考过了县试。那有人投帖指称戚胜骗夺崔家的宅院,跟崔燮如今能去府考是否又有关系?
是戚胜主动要的,还是他为了县试或是别的什么目的给的?
他不禁问道:“那崔燮考了第几?”
戚县令自豪地说:“县试自是第一。这孩子乃是天纵之才,过目不忘,我从未见过这等神童!上回谢千户来旌奖他之后,我亲自试过他,那时候还不怎么会作文章呢,如今写出来的就已经颇具法度了!”
一个去年还不怎么会作文章的人,今年就考到了县试案首?偏偏这个小童又献了个图书馆给迁安县?刘瓒一怔,脸色又沉了几分。
谢瑛倒是一直笑意盈盈,只是他那笑容从来都那么精细地挂在脸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谁也透不过那笑容看出什么来。
回到县衙里,刘瓒便展开圣旨,宣读了天子诏令,命戚县令暂时待罪,又要叫人拿崔燮回来作证。戚胜和县丞、典史、书办皂隶等人都连连喊冤,说那图书馆是崔燮主动捐献出来的,他本人就有办馆的贪头,只是知县看他家底寒薄,不忍心叫他这们花钱,才揽到县里的。
谢瑛拦了他一把,温声说:“刘大人,咱们虽是受了皇命来查案的,但国家考试之事更是至关重大,大人是读书人,更该晓得你们读书人的科考的不易,何必这时候叫他回来?咱们不如先问县里知情人取了口供,若定要查崔燮,就到府里找他便是。”
刘瓒看着戚县令,心里却想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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