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已有约定,和哥要在谢家住到明年开春再回来,这段日子正好随未来岳祖、岳父念书。
还没等到谢家办婚事,崔燮却已守满了祖母的二十七个月孝期,收拾了守孝时用的东西和写的文稿,带着几辆车的新鲜吃食重回京城。
回京当天,崔衡带着家人到城外迎他,想接他回老宅休息,崔燮却不肯回去,而是叫他到侍讲府吃了盏茶。但因今年夏天杨氏怀了身孕,如今月份尚浅,崔衡心里惦记着,坐立不安的。崔燮也不愿让他在家碍事,便早早打发了他,自己把整个院子转了一遍。
从外表看,这座院子和他离家时并没多大区别,只是重新粉饰了一遍,碧漆廊柱,酱色门窗,配上新糊的半透明窗纸,显得格外新鲜干净。
可是到了他卧房和书房这样的地方,装潢便大不一样了。
书房四面糊了淡绿色的纸,墙上挂着镶在框子里的彩笺,都是他自己原先制的,画着占满笺面的淡色蔬果、供器,清雅素淡。吊顶架了细木条编的天花,当中镶着半透明的明瓦板子,中间垂下一个大的吊灯,灯身上方是个青花瓷罩子,下方是将半透明羊角灯座在一个花托似的铁架上拼成的。
和他画里的吊灯不大像,却也是大明朝独此一家的现代风味了。
卧室也同样是照着他画过的样子装的,不过墙上糊的是浅黄色绘碎花的纸,像是用黄连水或栀子水染过,有种温馨的感觉。头顶上也同样是不易着火的明瓦吊顶和吊灯,床上铺了羽绒垫子和靠枕,躺上去松松软软,说不出的舒服。
他忍不住一觉睡了过去,到晚上才听到家人敲门,说是隔壁谢佥事家听说他到家,特地设宴款待他。
崔燮“噔”地一下子就醒了,利落地跳下床,起身盥沐更衣,叫家人备了礼物,正正经经地从谢家大门进去,递上礼单,感谢了高邻谢大人这些年帮他看房子,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接风宴。
有人看着时从大门出入,撇清私情嫌疑,没人看着时……自然还是打开花园门,到小楼里幽会。不过崔燮刚从五百多里外的老家赶回来,谢瑛舍不得折腾他,就只替他按摩开坐车坐得酸涩的筋肉,抱着他静静地睡了一夜。
转天早上谢瑛就得回镇抚司点卯,崔燮睡眼惺忪地帮他递腰带、拿网巾,送他从后门回了家。
折腾这么一趟,崔燮自己也睡不着了,索性回去收拾了带回来的礼物,就叫人递帖子给亲友故旧,或挑日子上门拜访,或约着一起去喝酒。
帖子刚刚送出去,两位国舅就穿着内赐的飞鱼服,满面红光地来见他。一进门就赶着讲他们兄弟如何费心耗力地给太子出题,逼着小太子认真做卷子,从小扳正他的学习和做事态度。
他们俩自己当年学的也不怎么样,受罚的经验丰富,对付太子就拿出当初崔燮对付他们十分之一的手段,也能折腾得小太子到处告状……而不得。
俩人没事就回忆自己是怎么挨罚的,居然没回忆出心理阴影,反而体会到了当年崔先生罚他们时的快感,不,是苦心,然后越发喜欢忆旧了。
两人情真意挚地说:“当年若没有恩师苦心教导,我二人焉有今日的担当和本事?请老师受我们兄弟一拜,以后还不吝管教我们兄弟。”
崔老师一时竟不知如何评价他们这学以致用的态度,想了想还是鼓励为主,表扬了他们几句。
不光表扬,还上了两位国舅最上心、最喜欢的奖励:“第二回少年锦衣卫印出来后,给你们兄弟各画一张真人大的立像,你们可喜欢什么服色的?”
喜欢!什么服色都喜欢!就跟锦衣卫正传的谢镇抚和十四千户一样就好了!
大张国舅摆了个执刀斜劈的姿势,小张国舅则是横刀过头,都是自己觉着潇洒勇武到不行的POSE。崔燮用心记下了,还许诺叫画师把他们俩画得更高大俊美,美得两人午饭都没吃多少,装了半车老师带回京的土产,晕乎乎地回家去了。
崔燮目送他们离开,先拿铅笔画下二张兄弟要的姿势,免得忘了,然后翻出自己在乡间的著述,又备上些活鸡、腊肉,许多瓜茄菜蔬,准备晚上去看李老师。
官员在乡间居丧时讲学、著书已是通例,崔燮当然也得拿出东西来供人观赏。只不过他在乡间著的不是一般读书人爱作的理学文章或是诗词,而是一摞摞的农科论文。
他的文章攒巴攒巴也有小二十万字,快赶上一部《左传》了:其中有这些年实验出来的农科技术;有复原和使用王祯《农经》中农具和水利设施的体验报告;有栽植耐盐植物利用盐碱地经验;有破除迷信、防治蝗灾及蝗虫食用指南……
蝗虫,生翅的为蝗,未生翅的为蝻,北方常见害虫。炸着吃,好吃;烤着吃,好吃;晾成蝻蝗干,味同虾干,好吃。
蝗虫多生在水旱灾之后,愿是大旱越伴生蝗灾,若不及时治理,甚至能成飞蝗千里,蔓延几省的大灾。
崔燮一向住在屯子里,有时连日不雨,在家就能看见蝗虫乱蹦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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