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敢碰他那细木包羊角夹水晶镜片儿的显微镜,只看着他画出来的图,都觉得神异无比。天子听说后也叫他指点着看了一回,惊叹道:“原来叶子里面是这样的,看着倒有些像藏蜜的蜂房,一格一格的,怪道叶儿里面一泡儿浆,面上也滑溜溜骨立立的……朕仿佛也有所得了。这显微镜甚是个格物的利器,难为先生怎么做出来的。”
崔燮谦虚地把原因推到了太子身上:“实是因太子当初问臣透镜聚光之事,臣才想到要用两片透镜合着看,将东西放得更大。太子玉质聪慧,与陛下一般举一反三,于学业亦特用心,正是社稷之福。”
弘治笑道:“太子的确聪明,只是还未定性,前一阵子要了几个内侍帮他算数儿,如今又拿着望远镜到高台四望,说要看遍大明疆土……也不知他明日又要爱上什么。这性情以后却需先生辈慢慢引导。”
不爱上豹房和刘瑾就行。
崔燮对这样的太子已经十分满足,甚至有点骄傲了,又对着做父亲的夸了他一顿,并把那台显微镜献给了天子。
弘治天子叫匠人们着手仿制了几台,仿好后还赐给崔燮一台,无事时就带着妻儿幼女一道叫人片了常见的东西看。有的能看清,有的白花花一片,看不出是什么,就叫匠人想法儿配制染料染色。只是能染上色料难得,颜色几乎都只漂在水里,该看的还是看不出来。
好在天家也不是做研究的,只挑着能看见的看看,也是其乐融融。
太子最宠爱的内侍,也不声不响地换成了会摆弄显微镜的。刘瑾刚憋着一口气学了算术,还没算过那几个小奉御,又落在了会切薯苗、茎尖儿给太子观察的巧手内侍后头。
他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给压得至今也出不了头。太子不再爱跟他抱怨课业繁复,崔先生出的卷子讨厌,也不抱怨两个国舅管他管得严了,反倒常拿着个望远镜,跟两位国舅做梦一样研究怎么出关打仗。
其实,每个太监心里也都有个治国平天下的梦。
远有三保太监,近有王振、汪直……后面这俩虽然下场不怎么好,可想到他们指挥数十万大军在边关杀伐的盛景,刘瑾心里也还是十分羡慕的。
他于是也跟太子谈起了边关战事。
太子略有些兴致,跟他说起了去年延缓巡抚王嵩命人据边城向外潜结关寨,以水泥石栅相连,一年间已将边线前推数里的大事。
王嵩任下有个榆林卫镇抚刘某,修关寨特有经验。因延缓一带接敌甚近,时常有虏寇巡视,他们修筑时都是先以劲卒带水泥去,干活的民夫却带得不多。若有虏寇来袭,将士们不能敌时,便就地浇水筑成石垛,以免鞑靼夺走水泥粉,猜出配方;待敌退去,下回过来修寨时,还能依此为墙,更快地筑起寨堡。
虽然没有惊人的大胜,边军们却也一步步蚕食草原,占下的地方都修得石林纵横,鞑靼骑兵再无法大举冲阵。
太子讲完了这场虽无血腥,却也足令人心潮澎湃的战斗,还高屋建翎地点评了一句:“等今年番薯丰收了,多多培出种苗,明年就能运到边关,叫军士们种下了。”
番薯又甜又香,又能制成各色点心,要是边关种了,添到军粮里,边关将士们就能吃得好些,多打几场胜仗了!
刘瑾连夸这连年胜绩都是弘治帝天威,太子福德所致;又赞美太子心怀边军,是将士之福。
太子被夸得踌躇满志,想听听他对战事有什么见解,能不能理解自己叫边军种番薯的高论,身边一个新见宠的小内侍却忽然提醒太子:“奴婢听说西北干旱极寒,风沙遍地,大风都能把地上的土丘吹跑。若要在那里种番薯,怕是还要先按崔先生写的肥土法,种几年能肥地的豆类。”
刘瑾好容易勾起太子一点兴致,转眼间就让人挤进来,勾着太子研究怎么改良土壤、防风固沙去了。
太子对西北的漫天风沙,风吹吹会移动的沙丘,都充满了浪漫的想象。不过身为一个关心军人百姓的太子,他想象完了自己骑着马驰骋在沙丘上的景象,还是更想知道怎么治理风沙。
转天听课时,他就问了崔先生。
太子主动关心边陲百姓生计,这就是要做贤君的征兆!
几位讲官感动不已,崔燮也有种在改变历史的自豪感,然而怎么防风固沙,保持水土……他还真不大记得了。生物课上讲过的什么水循环、生态圈的知识他都留给上辈子了,唯一记得的一点儿就是要退耕还林,恢复自然生态。
那一带有胡杨树没有,好像只有这种树能栽在沙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