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薄嗔了一声:“这是年节里你舅舅们去城外玩,看人家园子里摆出来这新鲜东西,配的文字也不俗,特地找主人家求了来的。你这孩子,还当母后是为了自己爱看就劳师动众地叫人做这东西的么?”
天子笑道:“皇后莫恼,哥儿只是不知这东西是国舅们拿来的。不过他这样庄肃的性子也好,这才像太子的样子,将来朕也能放心把这个天下托付给他。”
儿子不肖祖父,不爱戏乐,朱佑樘没有丝毫不满,反觉着真该谢天谢地了。
太子叫父皇架到了云端上,就是再喜欢这画影,也只能不喜欢了。再过些日子,天色缓和起来,二皇子和小皇女就常叫人把画影搬到院子里,教坊司的乐人列在两边伴奏,钟鼓司内侍在画后配音。
后来钟鼓司又动了脑子,叫画匠画了和原图一样的背景,叫人打扮成图上的样子,立在幕前,犹如画影一般,但随着丝弦声起又能动作说话,比单看画儿更热闹。
太子去给父皇母后请安时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忍得十分辛苦。
两位国舅全不体谅他的辛苦,也时常跑进宫跟侄儿侄女看戏、看画影,回头见着他还常和他提皇后宫中的戏演得多么热闹。
不过再热闹也是戏,不如他们头一次看到画影时那种新鲜感。
张鹤龄完全没注意大侄子眼中的隐忍,啧啧赞叹:“还是老师弄出的东西好,从来都是最新鲜的,不肯拾人牙慧。可惜就是他那书斋的画匠少,做不了太长的,不然要是有全套锦衣卫做的画影该多好看呢。”
什么!这又是崔先生做的?
太子的心灵受到了震憾。
早知道是崔先生做的,他干嘛还把这画影当成空耗民力、玩物丧志的玩具,强撑着不看呢!
太子心里苦得很。两位国舅更没眼色地跟他讲起了自己兄弟们去看画影会的事,讲那现场如何热闹,画影棚外等候的队伍排成了长龙,排队时还见着好多人打扮成谢镇抚和十四千户。
也有好多人打扮成他们的模样呢!
张家兄弟得意地说:“那时候我们嫌排队排得太慢,本来想亮出自己是少年锦衣卫的身份,叫人让让我们。结果排队的都说,打扮成少年锦衣卫的人太多了,我们定然也是假的,不给让!”
虽然那些人有眼无珠,没认出他们兄弟才是正版少年锦衣卫,可是这不也说明他们俩如今跟谢镇抚等人一般般红了么?
现场扮封云的都没有扮他们的多呢!
两位国舅在太子面前炫耀够了,快快活活地出宫去,独留小太子一个人冷寂寂地对着满桌经史书卷。侍候的长随、奉御们都不知如何劝慰,唯有刘瑾排众而出,在太子身劝说道:“小爷如真喜欢那画影,奴婢有个办法,叫小爷不出门就能看上画影。”
他看出太子脸嫩,不愿拉下脸去找弟妹们一起看,便出了个主意——叫人把宫里的锦衣卫连环画剪开,一页页粘成长卷,左右加个卷轴。再做个合书页那么大的小画框,将画卷拉开,从画框后一页页拉过,再叫内侍配上音,不就是个小画影了?
还比国舅献来的更长,更有趣。
刘瑾看到太子神色有变,目光几度瞟向放连环画的架子,不禁心中暗喜,更凑近了太子几分。
他弓着身子,殷勤小意地说:“奴婢从前就在钟鼓司,也尽会唱曲子、学说话,还会插科打诨,念起这连环画儿不比皇后娘娘叫进来的人差。小爷若想看,奴婢这就安排人置办东西,咱们关上宫门自己乐?”
问了半晌,却没人理他。
刘瑾不禁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却见他正含着几分审视之色看向自己。
他下意识跪下谢罪,却实在理不清方才说错了哪一句话——莫不成太子爱惜连环画爱惜到不许人撕了?若如此,那他就再从宫外弄一套献上就是了……
他正想着,却听太子冷冷地说:“谁叫你妄测孤的心意,弄这些小巧玩物消磨孤的心志了?你竟还敢挑拨孤与父母弟妹的情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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