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还冒着汗水,额上的发被汗水打湿,身上的衣衫不整,胸口的地方是那一片泛着血迹的牙痕,还有密密麻麻的瘀痕。
她深深呼吸了口气,无力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凤绛衣一定发现他不见了,会去哪儿寻找她呢?
如果胸口这边真的留下了青沐公子给的印记,那么凤绛衣会做何感想?
就算他口中不说,可心底总是会介意吧髹!
第一次,她有了退缩之意。
这样子去见他吗?
常相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突然抬手将那一面铜镜扫落在地,而后是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无一幸免地全都被她摔在地上,哗啦啦地碎了一地蠹。
似乎还不够,她起身朝着一旁的圆桌走去,将上面所有东西扫落下来,一样都没有放过。
柜子上的花瓶,墙壁上的画,一旁的屏风,还有床榻上棉被,所有她能看到的地方,皆无一幸免。
而她在疯狂地发泄之后终于觉得舒坦了许多,整个人无力地坐在地上,这才发现地上一片鲜红的血迹,顺着血迹看去。
目光落在那一双莹白匀称的脚上,她光着双脚已经不知踩中了多少碎片,脚下被利器划破,可是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常相思没有去理会,只是呆滞地坐在那里,她缓缓地抱紧了膝盖,将脸埋在膝盖里。
只要你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才许下的承诺呵……
**
一直忙碌到快天黑的时候,青沐公子才想起还有个觉他气得差点儿吐血的常相思。
他放下了手里的事务,本想让人送来膳食,最后还是让人将膳食送到了常相思的屋子里。
他起身朝着常相思居住的屋子走去,那边一片沉静,外头守着数人。
他走了过去将房门推开,屋子里一片昏暗,天都黑了没有点燃蜡烛,难道是睡着了?
青沐公子走了进去,脚下一个踉跄这才发现自己不知踩到了什么,仔细一看,地上一片狼藉。
看来是常相思将屋子里都给砸了!
这脾气倒是不小!
他走了进去想将烛火点燃,但却找不着烛台,只得吩咐人去了烛火进来。
烛光将屋子里照明,昏昏黄黄的色泽,让他看清楚了屋子里的一切。
地上全都是狼藉一片,就是被子也都被扯了下来,床榻上空无一人,屋子里一股血腥的气息。
而他还还看到了那个衣着单薄的女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倒下来的屏风旁边,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上,不知是否已经睡着。
她光着双脚,脚边已是一滩鲜血,有已经半干,还有刚刚流出来的鲜血。
屋子里不少的地方都沾染血迹,还有几片陶瓷上也沾染上,怪不得一屋子里血腥的气味这样浓郁!
青沐公子将烛台放在桌上,走到了常相思的面前,抬手轻轻地覆在她披散下来的发上。
柔软,柔顺,但也冰冷。
她保持这样多长时间了?是不是从他离开之后就如此?
青沐公子觉得除了他筹谋的计划可以让他用了十年的耐心,没想到这个女人也让他赋予了这么多的耐心,可是他得到的是什么?
从今往后他得到的只怕是她的仇恨!
感觉到发上的那一只手时,常相思就清醒了过来,她抬起了小脸,看到那一张熟悉而厌恶的面容时,抬手将那一只手挥开。
想要起身才感觉到双脚下一片疼痛,随即看到了脚边的那一滩鲜血,只是她依旧没什么表情。
此时力气是恢复了,但是她却感觉到体内一丝真气也没有了,穴位被封,连内力也被封住。
她无声一笑,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男子,初见他这一张脸孔的时候,他还是琴师的身份,清隽温润,水墨淡雅,一身白袍纤尘不染,让人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而如今终于走到了她不想看他的地步。
如果他没有那么多的深沉的心思,没有想着将她囚禁在身边的打算,或许她与他可以成为说得上话的朋友,然而此时,她恨他!
常相思很少恨一个人,因为以往只要将她惹怒的都不会有好的下场,根本轮不到她去恨!
深深呼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的伤势也因为她的呼吸而感觉到一丝丝的疼意袭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加深我对你的恨意?”
青沐公子笑了,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心疼,然后放你离开?相思,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握上了她的脚,看着小巧的脚底下一片鲜红,还有血液滴落下来,肉眼可见几块瓷片还扎在肉里。
他抬手轻轻地挑了出来,又有新鲜的血液滴落下来,速度比刚才要快了许多。
常相思也没有挣扎,任他挑着脚底的碎瓷片,而后上药包扎。
她被他抱到了隔壁房间,直接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青沐公子也在床边坐下,看着一脸淡然的女子。
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她在相府里时的模样,明明在别人的面前胆子大得很,可是在他的面前总是将利爪都缩了起来,是一个好女儿的形象。
每日里他传授她剑术、轻功,或是教她如何打坐,她的武功基础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那时候的常相思在她面前乖巧温顺,形容美好,带着一丝属于她的狡黠,或是在被后院那些女人欺负的时候,她装疯卖傻的样子!
一切都很美好,让他欢喜,也让他将一颗心逐渐地放在她的身上。
他甚至有些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他不是她父亲的身份该有多好!
之前滔天的怒气,在看到她现在这一副脆弱沉默的模样,青沐公子也只剩余一腔无奈。
“相思,让你留下来有这样困难吗?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的名字在早前就已经被凤黎苏亲手记录在皇家玉牒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他的皇后,这一点在凤临国是更改不了的!你知道他这样的决定代表了什么吗?”
常相思听到她的名字已经被记录在皇家玉牒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变。
今日是三月初四,昨日是三月初三,凤黎苏封后的日子!
她没有出现,封后大典一定举行不了,只能跟上回册封皇贵妃一般,最后选择了取消,然而没想到这一次凤黎苏是铁了心,竟然将她的名字记录在皇家玉牒里。
那么足够承认了她皇后的身份!
那么凤绛衣的罪名就是沾染皇帝的女人!
死罪一条!
她抬眼看着眼前清隽的男子,许是刚才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如雪一般的袖子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相思,不说凤绛衣的毒难解,在凤临国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如今我与凤黎苏站在对立的位置,你只有跟了我才能够摆脱你的身份,明白吗?”
常相思冷冷地笑了开来,“青沐公子,你可能错了,如果没有凤绛衣,就你与凤黎苏让我选择,你就这样有自信我会选择你吗?凤黎苏是现成的帝王,他给我皇后的身份,他许我入住未央宫陪他一同生活,他许我后宫那些女人都是摆设,不会再去碰她们,他许我一世荣宠!”
常相思没有想到的是三月初三本是她与凤黎苏大婚之日,结果凤黎苏为她遣散了后宫的女人,如今凤临国的后宫干干净净!
她顿了些时候,看着眼前那张脸缓缓地沉了下来,又道,“而你青沐公子空有一肚子诡计,那又如何?如果你是琴师的时候我可能还会考虑你,因为你作为琴师的时候那一副高雅的模样真的很吸引人,可惜了,你不只是琴师那般单纯!”
琴师也只是他的身份之一罢了!
她宁可选择凤黎苏也不会选择青沐公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发起狠来,凤黎苏不会伤及她的性命,但青沐公子已经好几次对她起了杀心!
青沐公子这个时候确实有些不了解她了,“琴师有什么好?每日里弹奏几曲,纵然琴技再高也不过是一个琴师的身份,得看多少人的脸色,可如果是帝王的话,那些人只能来看我脸色,正因为如此,权势一直都是男人最为重要的东西!”
“相思,你不是喜欢干干净净的男人吗?凤黎苏后宫女人众多,早前他宠幸过的女人起码也有好几十个,这样的男人你也要?”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青沐公子没有打算得到她的回答,很快就换了话题。
“已是用膳的时候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食物,乖乖地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我,明白吗?”
这一刻他似乎是看中了她的心思,他骨节分明但生得很好看的大手轻轻地抚上她柔软的发丝。
“相思,只要你乖乖地在我的身边,我会对你好的,而不会让你走上绝路!”
他会给她一条活路,只要她肯听话。
常相思笑了起来,笑容里染上几分讥诮。
“我不可能将自己活成你喜欢的模样!”
柔软的被子盖住了她单薄的身子,青沐公子轻叹了声,起身离去。
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而常相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青沐公子手中多了一件女子的衣裳,鹅黄的色泽,很明媚的样子。
他走向了常相思见她情绪低弱,便拉开了被子披在了她的身上,随即想到胸口的伤势,还是拉开了衣襟,见上面涂抹了药,只得作罢。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高耸上,眸子似乎幽深了几分,只是在瞥见上面不少的淤青脸色随即一变,动作也粗鲁了几分。
常相思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将衣裳穿好,剜了他一眼,看到桌上的食物才想起自己一天未进食,不管怎么说,还是吃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这里。
如今内力被封,想要离开还真有些困难!
“解开了我的穴道吧!在你的手里,难道你还担心我能够逃走?”
青沐公子却不这么认为,“以防万一吧!封了你的内力对你没多大影响,况且你的脚受伤了,这几日还是老实地待在这里吧,等你的脚好了之后,我带你到外头走走,之前不是说好了,有机会就带你来这边领略南雍国的风光吗?”
见她已经穿戴好,青沐公子这才将她横抱起身,朝着圆桌的方向走去。
二人挨得很近,青沐公子的手甚至是搂在她的腰肢上,另一只手正细致地为她布菜。
碗里都是她所喜欢的食物,然而她却没有胃口了。
看到常相思抬手就要将那一只碗给推开,青沐公子率先开了口,“你信不信我会饿你几日?还记得之前在地下密室里饥饿的滋味吗?”
他会让她习惯他的亲近!
“我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他人给我布菜,青沐公子就别再恶心我了!如果青沐公子想要饿我几日也不是不行!”
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直接就下了地,伤势踩在地上,很疼,然而她却不放在心上。
青沐公子回头看到了她的倔强,神色更是沉了下来,索性一把将桌上的食物全都推开,挥袖离去。
等到他离开之后,常相思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到落了满地狼藉的食物,那些食物的味道散发开来更是让她感觉到饥肠辘辘。
然而那一次是她这辈子最为饥饿的时候已经忍了过去,大不了就是再尝试一次那样的滋味。
回到床上,脚上的伤口已经裂开,白纱的纱布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她也不放在心上,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
天黑的时候凤绛衣带着花如魅终于找到了青沐公子居住的府邸,青沐公子居住的地方自然有不少的人看守着。
花如魅很能打,招式阴狠毒辣,所到之处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见人就厮打,胳膊断肢是常有的事情。
别看她妖妖娆娆娇娇柔柔的,走个路都恨不得扶着傲人的胸口娇喘上几声,可她厮打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甚至血腥到令人恶心。
那些落在她手里的人都叫她直接撕成了两半,肠子内脏什么的掉了一地,什么味儿都有。
这也是凤绛衣忍着她的臭脾气带她过来,只要花如魅在压根就不需要凤绛衣动手,一路上花如魅直接为他开路,只不过那一路上的血腥气味,比什么都还要浓郁。
凤绛衣跟在后面,看着花如魅那阴狠的打法,人都被她杀死了还不肯放过,竟然抽了人家的手脚,断肢扔了一地。
那些人武功都不弱,都是一身暗衫,然而在花如魅这个行走江湖多年的女人面前,一个个成了纸糊的一般不堪。
花如魅年纪轻轻,但身手了得,一路打过去血雨腥风的场面,凤绛衣只需在身后让她往哪儿走即可。
若不是她的打法太过血腥残忍,凤绛衣觉得由花如魅开路是选对了人。
一路走去,花如魅气儿都不喘,一脸浓妆艳抹的她眼里染上了妖媚的邪气,唇上微微扬起,噙的是冷绝的艳笑。
凤绛衣看到他们的到来已经引来了不少人,那些人就是一块儿上也伤不得花如魅,于是趁乱寻找起来。
他一间一间地寻找,避开了府里的暗衫护卫,可惜府邸太大,他一下子寻找起来也有些费力气。
花如魅解决了身边的人,也朝着凤绛衣离去的方向追去,在外头她也没敢直接称呼尊主,而是娇喘地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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