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神志,一双眼微微睁着,正紧紧地握住顾远的手。
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却老泪纵横。
她抓着顾远那样用力,仿佛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
“母亲。”顾远心里叹息了一声,俯身将大手覆在了老太太的手上。
人之将死,他何必咄咄逼人,再与老太太针锋相对呢?
只要老太太不要临终前再戳他的肺管子,叫他庇护靖北侯这一家子,顾远一定不吝啬做一个孝子。
连昌林郡主都柔和了脸色,拿帕子轻轻地给老太太擦脸。
老太太只勉强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儿子儿媳,再想到避开的靖北侯夫人与三子夫妻,眼泪滚滚而下。
“远儿……”她眼角的泪水就算擦完了,却依旧会流出来,似乎是就要死了,她的心里生出了十分的清明,看着被自己伤透了心的一对儿儿子儿媳依旧心无芥蒂地照拂自己,她想到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偏心与谋算,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却努力提起了一口气嘶哑地说道,“是为娘的,对不住你们,也,也对不住六丫头。”
她努力抬起头去张望,见明珠就立在自己的身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为这个侯府,我,我算计了一辈子,糊涂了一辈子,委屈了我儿了!”她几乎是提不上气地说道。
“母亲不必说这些。”顾远垂目说道。
“你们是好孩子。”老太太一脸的泪水流淌进了鬓角,她不舍地看着顾远,知道自己幡然悔悟,却已经完了,再想到自己筹谋算计这么多年,闹得儿女反目,家业分离,可是却依旧保不住这个百年的世家,一时只觉得闭眼都会痛苦,喃喃地说道,“我也对不住,顾家的列祖列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此时满心的,都不再是日日放在心间的长子与幼女了。
长子废了靖北侯的爵位,她只觉得这些年的疼爱与关心,都被辜负了。
还有……
“恪王,不是个好的,日后不要亲近。”她再没有想过,她最疼爱荣贵妃与恪王,可是却是恪王冷血无情,将靖北侯府送到了死路上去。
绝情若斯!
她挖心掏肺,几乎把自己的心都托给荣贵妃母子,可是却是这对母子,将她逼上了死路。
老太太一脸心灰,万念俱灰。
知道靖北侯夺爵时她还撑得住,可是知道其中有恪王的关系,老太太就真的撑不住了。
她想到了许多,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疼爱的孩子们伤她太深,她真的什么都不想看见了。
“我的,我的……”她几乎是虚弱地张嘴儿,抬起了另一只手,唤着明珠的名字道,“六丫头过来……”
明珠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老太太,想到她初入京时对自己的慈爱,迟疑了一下走到老太太身边,由着苍老无力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上。
“祖母对不住六丫头,六丫头……祖母都知道,只是……”老太太眼前模糊一片,已经看不见明珠淡淡的表情,可是却仿佛能想到她一贯疏冷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一笑,哆哆嗦嗦地说道,“祖母放心不下六丫头……我的那些私房与陪嫁……”
她话音才到了这里,本在百无聊赖地看热闹的周氏的脸色就变了,她上前几步就要与老太太叫嚷,却叫一个泪流满面的青年从后头一把捂住了嘴。
顾怀麒满脸是泪,死死捂住周氏的嘴不叫她惊扰了老太太。
周氏见他竟然还不知好歹,顿时挣动了起来。
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老封君,不提手中的陪嫁已经翻了多少,就是这么多年各处的孝敬也海了去了,她除了平日里赏了一些与小辈们把玩,余者都扣在自己的私库里。手上值钱的金银珠宝堆得比山还高!
更不必提那些旧朝的古董字画儿,那是在外头想买都买不到的。周氏今日这般乖乖地就来了,就是冲着老太太的这些私房,可是没有想到老太太嫡嫡亲的孙子想不到,却只想着一个嫁出去了的姑娘。
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怎能有脸还分老太太的东西!
“母亲,给儿子留点脸吧。”顾怀麒声音哽咽地央求道。
他们做小辈的,老太太给就收着,不给……不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