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兄弟阋墙

    “协议达成了？”扁神仙斜扬着眉毛，两只手交叉着挽在胸前，冲尚珰珰微笑着。

    尚珰珰用右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酒红色的指甲闪耀着细腻，润滑的光泽配着白晳的手指，犹如绽放的名叫“玉面冰魄”的墨兰花，隐秘，高贵，星眼微饧，斜媚入骨。

    马神通从扁神仙走进房间就一直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他，扁神仙神态自若，甚至有点儿挑衅。

    “难怪你一直阻止我，不要来察看珰珰的箱子，”马神通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明白，”他验证着自己的后知后觉，“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的第二十二计——欲擒故纵的活学活用，欲扬先抑。”

    “第二十二计是关门捉贼，”尚珰珰热心地纠正马神通。

    “那么就是第十计——欲擒故纵。”马神通又咬起了牙。

    “第十计是笑里藏刀。”胜利的尚珰珰诲人不倦。

    “你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背得滚瓜滥熟就是为了把我反锁在楠木箱子里？”马神通恼羞成怒了。

    “我和我的美发师约好了，今天要去做头发，我得走了。”金蝉脱壳的尚珰珰用低低的声音哼着轻松的小调儿，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河东的哥哥去远方，河西的妹妹来送郎……”

    马神通和扁神仙听不懂尚珰珰用家乡的方言含含糊糊哼唱的小调儿，只听见婉转清悦的声音渐渐远去，隐隐伴随着“杨柳叶子青呀谑”的娇嗲的尾音。

    两人互相对峙着，忽然眼神一亮，他们同时想起了尚珰珰哼唱的是扬州有名的小调儿《杨柳青》。

    春风十里扬州路……豆蔻梢头总不如……一池荷花，三秋桂子……隋堤荡柳，垂缕飘绵……宜人风物。那时的他们正当少年，青春作伴，畅游扬州，恣意放歌，追欢逐笑，双双坐拥佳丽，体味着烟花渲染后的色彩缤纷，细雨缱绻，夜色与渔火两相缠绵，感叹着人间只合扬州老……

    烟花散了，没了，少年往事都湮灭在疏星朗月的天宇。夜，静静地拉上了帘幕，四顾茫然，只余两个人意味深长地对峙。

    “你为什么要伙同尚珰珰算计我？”马神通声音嘶哑地问道，他明白唯有依靠扁神仙的协助，尚珰珰的蝎尾妖刀才会扎在自己最敏感的神经上。

    “你还记得我们六岁那一年的圣诞节，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吗？”扁神仙平静地反问。

    “我忘了。”马神通不以为然地说。

    “我想你也忘了。”扁神仙眼底黯淡，“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是一把旧的玩具手枪。”

    他的眼转向别处，是在遮挡眼里的泪光吗？马神通猜想着。

    扁神仙转回头，眼中无泪，只是闪着灼灼的光，“那把玩具手枪，大概是哪位有钱的少爷玩厌了，捐到孤儿院的。”扁神仙向窗外望去，神色杳然而失落，“可那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后来你把它弄坏了，顺手扔了。”他面无表情，凛凛陈述着铭刻在心头的过往片断。

    马神通惊讶地望着扁神仙，“你越来越可爱了，”马神通想笑，“这也能成为理由？”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帮珰珰？”扁神仙反问道。

    马神通看着扁神仙，扁神仙也看着马神通。扁神仙的眼睛里有一些马神通不了解的陌生的东西，马神通感到一种危险以一种不期然的方式迫近，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为了那把旧玩具手枪。”马神通疲惫地下了断语，拖着发麻的双腿，佝偻着身子走出房间，因为他在楠木箱子里蹲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