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那明显的身影瞬间消失无踪。她抹去脸上的水,心里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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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准时的去上班,当劲彰进来时,她一样的尾随他进人总经理办公室;跟往常不一样的,她没有例行向他报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只是直直的站着注视低头翻阅桌上公文的劲彰而不说话。
劲彰不闻她如玻璃珠掷地的清亮声音。于是奇怪的抬头看她,她还是一身简单利落的灰色套装,头上一丝不苟的绾了一个发鬓。
“谭有如,怎么你不报告今天的行程?”劲彰从来就连名带姓的叫她,而不称呼她为谭秘书。
“我在等总经理交代下来。”
“等我?”他惊讶的说。
“是的,我想总经理凡事自有定见,不喜欢让秘书来安排他的工作行程,所以我只好等总经理来安排,我听命行事,这样一来,也许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不会浪费总经理宝贵的时间。”有如平静的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受重视的怨言。
劲彰恍然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他双臂抱胸,舒服的把头靠在椅背上,带着挑战的神色瞧她。
“谭有如,如果连这种事都要我自己做,那么我还要你这个秘书做什么?”
“总经理也从来没称我为秘书,不是吗?”有如正面迎着他炯炯的眼睛,两人的目光就在半空中做对厮杀。
“既然有你自知之明,为什么不滚远一点?我并不欣赏你、更不欢迎你在我的视线范围里工作。”
“这话总经理已经说过了,我还是只能觉得遗憾,可是我还是得待在总经理室工作,除非董事长收回这项人事命令。”她还是不疾不徐,用平日沉稳的口吻。
“董事长,董事长,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谭有如是董事长的得力助手,可是在我的眼里你什么都不是,连当一个花瓶我也找不到位置来摆。”
有如直勾勾看着他,努力的让脸上保持平静,而不受他的言语所激怒。其实大家只知道她是董事长一手训练出来的秘书,却不知道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而董事长助养她十几年,直到她大学毕业为止,并带她进人辜氏企业工作。
“那么我应该谢谢总经理不把我当花瓶看待,否则我的下场也会跟何玉菁一样。”言下之意,他要为何玉菁的事负起大部分的责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发火的诘问。
“总经理心里应该明白。”
“你”他直瞪眼,然后挥手要她出去。
有如微微的鞠躬后走出总经理室。
她深呼吸一口气,坐回自己的座位。其实她也没有把握使用逆向方式操作是否有效,但是这是她仅能想到的方法,否则她只好主动请职;不过这可不是她谭有如做人原则、为事之道。
一直有电话进来,只要是找总经理的电话,有如一律不过滤的全部转进去给劲彰。
当所有的忙线暂告一段落时,内线响起,她才接起来,立即传来怒吼的声音“谭有如,你马上给我进来。”
电话很烫,有如似乎可感觉彼端正在燃烧一把熊熊的大火。
进了办公室,她声音平平、神情淡淡的说:“总经理叫我有事?”
“你以为自己是来这里当总机小姐吗?你不懂有些电话秘书就可以自己处理,不必通通转进来。”
“我懂,可是总经理并不相信我,所以我不敢自作主张,只好全部转给总经理自行解决。”
他气得对她斜瞪眼,一时之间也拿她没辄。
“谭有如,从现在开始到中午休息这段时间都不要把电话转进来,有什么事你就看着办。”
“总经理相信我?”她是故意这么问的。
“我只是在交代你一个秘书应该做的事。”劲彰避重就轻的回答她。
“那下午呢?”
“下午,什么意思?”
“总经理只把事情交代到中午以前,至于午休过后是否也比照现在办理,还是总经理另有其他重要行程?”
“你——”劲彰直瞪着她,恨不得她消失在他的眼前。“谭有如,董事长直夸你能干,可是现在你却要我来告诉你我下午有什么重要行程?”
“是的,我以为总经理不喜欢秘书安排的行程,那么就请明确告知,我好听命办事。”
劲彰很清楚谭有如是有心、有计划的要他承认她存在的事实,他偏不。
“下午”他翻看桌上的行事历,上面乱七八糟记了一堆资料,一时半刻也理不出来。“对了,我下午和银行的林经理谈事情。”
“我知道了,总经理,那么我现在就去把下午要和米尔贝纳广告公司的人开会的事取消。”她拐弯抹角告知他下午的行程。
‘等一下!”他轻咳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说:“不必你费事去取消,我还是和广告公司的人开会好了,我正好对他们用‘优雅’来当这支口红的主题有意见;还有,你去通知企划行销部的人下午一起开会。”
“是。总经理还有事情要交代吗?”有如沉稳的说,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得意神情。
他借着拨电话的动作来表示对她的轻忽。
她见他没有回应,于是轻悄悄的要退出办公室。当她打开门时,劲彰突然又叫住她。
“谭有如,用我的名义送一束花去给何玉菁。”
“好的。
其实她早就这么做了。职场女孩被人用这种理由辞退,也够让人沮丧了,何玉菁离开公司的第二天。她就用辜劲彰的名义送了慰问的花束,并且还附上一封推荐信,希望对她重新找工作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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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彰还是直接喊她谭有如,但是已经不拒绝她每天为他做例行的工作报告了。
他的理由是,何必为一个讨厌的女人而让自己工作不上手天天不顺心呢?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之间取得协调,事实上他还是认定她只是董事长安排在他身边的一对眼睛,所以他在其他同事面前也不掩饰对她的讨厌。
不过有如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以为这样带有灰色的关系也不错。灰色是冷色调,是一个具有缓冲又安全的色系,她上班时穿的套装就偏好灰色系。
她曾私下比较前后任的上司,董事长人虽然严厉苛刻,但是只要靠能力再加上努力就可以轻易获得一百分;不过辜劲彰的标准却是随心情而定,如果没有抓住他的工作节奏,只会徒劳无功,而且还会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产生怀疑。
然而,再怎么乱无章法也有脉络可寻,有如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心力,终于抓到他跳跃式的思考模式,于是她又恢复每周一、三晚上的佛朗明哥舞的跳舞课程。
“有如,你怎么好一段时间没有来练舞,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佳敏一看到她眉眼都笑了。
“前一阵子工作比较忙。”有如云淡风清的解释。
“我记得你是一位秘书。”佳敏口气里带有惋惜的味道。
“嗯。”她轻应一声。
来这里习舞的学员,在休息时间的时候,他们总是像葡萄似的串在一块聊着各自白天的工作,但是有如从来就不是那串葡萄里的一个。
“我一直觉得你的舞跳的很好,身体对音乐的敏感度也很准,你不当一位舞蹈家实在太糟蹋上天赋予你的才能了。”
有如浅浅的笑,并不作声。
佳敏手肘轻轻的撞了她一下。“你要不要正式加入红火舞坊?”
“林老师,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对佳敏突如其来的邀约,有如颇为吃惊。
“怎么不可能?脱下套装换上舞衣,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用几分钟来决定一生,太冒险了。”
佳敏看着前方镜里的有如,那清丽的脸就好像浮在平静的水面上,仿佛风从来就不曾吹皱这池春水。
‘有如,你知道我本来是学古典芭蕾的吗?”
有如摇摇头。
“我还曾得到世界古典芭蕾舞的亚军,当时被誉为最闪亮、最有前途的芭蕾舞者。”佳敏说起当年勇,好像在说读书时考试得到一张奖状,只剩下一点点自我调侃的骄傲。
“那你为什么舍弃古典芭蕾,选择完全不一样的佛朗明哥舞?”
“有一年我到西班牙表演,在最后一天表演完结束,和一个朋友到街上的酒馆喝酒,那时有人正在跳佛朗明哥舞,当我看舞者极端放纵的表现自己又撩拨观众,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着火了,这样的舞蹈深深地使我着迷,于是我便决定留在西班牙跳佛朗明号舞。”顿了顿她又道:“有如,你猜我花了多久时间决定的?”
“我不会猜,你直接告诉我吧。”
“十分钟。我看完那支舞之后,立刻跑回去告诉团长说我不跳古典芭蕾了。”
“十分钟?”有如吓了一跳。
“对呀,十分钟决定我下半生要走的路。那一年我二十八岁,在西班牙待了将近四年,然后决定回国把佛朗明哥舞介绍给大家认识。”
有如直视这张三十几岁的女人脸孔,眼角和唇边一条条显而可见的细纹,是她人生里不可抹灭的精彩岁月,也许有一点点的沧桑,在她的眼中却是美丽的。
佳敏不放弃的劝说:“如何,要不要考虑我所说的话?我回来就是想推广佛朗明哥舞文化,就需要像你这种特质的舞者。”
有如露出敬谢不敏的浅笑,算是给她的回答。
“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佳敏站起来,俯看着她说:‘有如,那天晚上,一定是你惟-一次放纵自己的感情。”
佳敏说的没错,从小她一直过着符合别人期许的生活,至今二十五岁。人生是优秀的。
有一天,她在街头看到佳敏在街头跳佛朗明哥舞,不禁震慑这种的生命表现,当下她冲动上前报名参加佛朗明哥舞的课程。
她就这么跳下来,甩甩汗,扭扭腰,在摆动荷叶边裙之中找到人生的精彩。
也只有在跳舞的时候不必向别人交代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