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看他一眼,咽喉处仿似哽住了,心痛得无以复加,这种空荡荡的疼痛只有她自己懂,因为,她失去的不止是自己的孩子,还有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怎的,他的心突地一跳,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没有问出口,犹如踱步一般,沈重而缓慢地跟在她后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永远都看不够。
这样接近的距离,却似隔了千山万水,又是这样的距离,他伸出手,五指微张,夕阳下散发出金色的晖光,只差一点,再近一点就可以触摸到她了。
似乎察觉到什么,她低头看见前方两人的影子,被落日拉得长长的,她野看见他伸出来的手,犹豫地探向她。
唇瓣微抿,在他即将碰触到她的时候蓦然加快了脚步。
他的手落空。
还是无法触摸的距离。
修长的五指在余辉下颤抖着,黯然地垂下。缓缓握紧,不甘的筋脉在手背上浮突。
他的唇勾起一个无声的笑容,不知是自嘲还是落寞。
灿漫的花簇把别墅装饰得如同童话里的城堡,远远看见门前七道挺拔的身影,她会心一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们的怀抱中,给予她此刻急需的温暖,让她空落落的心不再如此慌张而无措。
却在看见他们背后那道苍老的人影后顿住了,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扩大,她改而走到他们背后,结结实实给了创世神一个拥抱。
“爷爷,谢谢。”这是诚心的感谢,如果没有他,她也许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尽管是以这样荒诞的身份。
创世老人简直受宠若惊,她叫他“爷爷”?老脸涨得通红,心中一颤,为这个称呼而欢欣。一双手在她背部无节奏地拍了拍,有些不知所措又无辜地看着那七个满眼妒火的男人。
“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她低声对创世老人说道。
创世神看了看那几个眼里看喷出火来的男人,不自觉抖了抖,收回目光,对她点了点头。
只有他们两人的虚置空间里,东方左左叹了口气,问“他的灵魂一直是龙狁,是吗?”
创世神乖乖点头,说起这件事,是他疏忽了。“当时我是要来告诉你的,只是小冷他们刚苏醒,我又有些事情要处理,等记起来要跟你说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其实,他会在冥冥中成为你的孩子,也是注定的,这是缘分,也是你前世欠他的。算来,你所欠他的又何止是那一世的不得善终,他的前三世向你求爱而不得,皆孤老终身。所以你欠他的总共有一世不得善终,三世孤老终身。”
什么?
她震惊了,他们纠缠了四世?
这、是他爱她的原因吗?是他纠缠不休的原因吗?痴痴追逐了这么久却仍旧不放弃,这样的纠葛,对他来说这样的痛还要持续下去吗?
“不!”
“孩子,这是对他的补偿。”创世神目光中带有怜悯,想到那痴心人,几世为人,为她削发为僧、为她历尽世间磨难、为她受世人唾骂,始终不离不弃,种种惊世骇俗皆是为了她,如此痴情人,连阎王都被感动了,却依旧得不到她的爱。
想到此,创世神把前世种种记忆全部返还给她,东方左左只觉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都是同一个灵魂,那个男人为了她做出无数让人震惊的事情,那种执着那种神情叫每个人都忍不住落泪。
她,也流泪了。
“原来是他”前几世的记忆回笼,她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心痛如斯。只因从来不知有个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在背后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多到她无法承受,而她却以种种理由来拒绝、或假装不知,他从来是微笑以对,只在转身背对她的瞬间泪流满面。
整个人,让她此刻心如刀绞。
她负他如此,在今生,依旧无法回报这份浓烈得叫她心痛的爱。
“可惜,我不能”她对他,始终不是爱情。那么傻的男人,她配不上他,是的,他值得最好的女人。
“他太固执了,明知这一次是飞蛾扑火,还是义无反顾。”是呀,今生他走的是一条注定没有回报的路,只是当时他根本不听劝,一心疯狂地想回到她身边,无论是何种身份。
她猛地朝他跪了下来。
“能不能让他忘了我?”她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老人,泪意盈盈,伤痛难当。
“这”没想到她会如此请求,创世神一时愣住了,眉头皱了皱,喃喃道“也不是不可以。”
她欣喜若狂,却也心痛无比。
“帮我!只要他不再那么傻,不要再那样痴痴地跟在我背后,不要那么傻傻地等,我求你了爷爷!”
创世老人目光略为复杂地看着她,思索着道“你可知要付出何种代价?”
“无论怎样都可以,我都愿意!”
她的恳切终于让老人松了口,不忍道“你永远不能见他,这种法术会让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忘记所有人,但是在他心中记忆最为深刻的人,只要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慢慢找回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也就是说,如果你再见他,法术就会失灵。”
“我愿意。”
好难受,她的心好难受被揪得那么紧、那么紧,终于要彻底失去那个傻男人了,好痛呵没关系,只要他从此过得好,她没关系的泪珠一颗颗地往外涌,她扑在创世老人的腿上,心脏纠结得疼痛一片,蜷缩的身体让她感觉冰冷。
那一世,他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爱上了穷书生,他为她铲除所有的障碍,为了此事而被家族驱逐,却仍是亲手将她送到她爱的书生身边,微笑着看她离开,然后,梯度为僧,远离红尘。
那一世,他是刺杀她的杀手,却爱上了她这个和亲公主,掩护她与心爱的将军归隐山林之后,他返回组织,因任务失败而受尽酷刑,奄奄一息的他被救下了,却落得个半身残废。悄悄来到她归隐的地方,在不远处搭了间简陋的茅屋,看着她幸福,看着她与她心爱的男人白头皆老,他在欣慰与同科的矛盾交织中活着。她死的那一天,他与那个将军也于同一天自尽。
那一世,他们是未婚夫妻,却因微服出巡的暴君对她一见钟情,一道圣旨,她入宫为妃,他换了身份考取状元,入朝为官,在朝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营私结党、颠覆朝纲,成为受世人唾骂的奸臣,只为有一天夺回她,只是没想到,她竟爱上了那个皇帝。心灰意冷,他借皇帝之手杀了她,然后,他疯了,被皇帝关了起来,疯癫度日,直至死亡。
那一世,他又爱上了她,而她,依旧不爱他。最终,他死在她怀里,这是他最幸福的一世,因为他死在她怀里不要再爱她,那就不会痛了。
忘了好,忘了好要舍弃这样一个男人,真的好痛。心脏抽搐地疼着,这一次,换她来痛“给我一天时间,最后一天,明天就让他忘了我吧!”
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仓皇地逃离了创世老人怜悯的目光,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顾身后众男人的目光,她前期那个人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泪水凝结在脸上,风干的痕迹残留着。
一只宽厚的大手托起她的脸,慢慢擦拭着那些泪痕。
“怎么了?”他柔声问道。
“还记得学校附近的教堂吗?”她凝视着他,轻声问道。
龙狁手指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去那里。”说着,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他怔忪了下,随即抱起她,消失在原地,消失在那几个男人面前。
“别追。”创世神止住气急败坏的男人,将他们拖回屋里,缓缓说出前因后果,说出他们历尽四世的纠葛。
这是一所拥有二十年历史的小教堂,并不十分富丽堂皇,却处处彰显神圣的气息,庄重而肃穆。岁月冰没有在它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保留着初时的轮廓。
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朝圣日,此时教堂并没有人。
他在教堂大门把她放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庞。
她转身面对他,微微一笑。
他呆呆地,只觉得在他眼里这个笑容美丽得不可思议。
“我说过,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跟他们举行婚礼。是吗?”
他以怔,不自觉地点头。
“那么只有我和你的婚礼,你要吗?”
震惊,不敢置信,近乎疯狂的喜悦他张着嘴巴,想问,又生怕只是个幻觉,心中似装了个闷雷,随时会爆炸。
为什么她突然会有这个决定?那几个男人呢?她爱他吗?他终于等到她了吗?
好多好多的为什么,可是,他一个也不敢问,突如其来的幸福如同琉璃般易碎,他害怕打碎这个梦。
他的紧张忐忑,她淡淡地笑着,似一朵清雅的莲花。
“今生,我只会有一场婚礼,就在今天,而你是唯一的新郎,不会有别人了。”她不会再举行婚礼了,这个傻男人,是她唯一的新郎。却,不能是她的男人,不能做她的爱人。她欠他的死生死世,只能这样还。“你愿意吗?”
龙狁看她的目光由最初的震惊和喜悦到现在的狐疑,他讷讷地,痴痴地看她“你为什么?”
她不回答,耐心地再问一遍“你愿意吗?”
他慌不迭地点头,生怕她就此反悔。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愿意!就算此刻要他的命他也愿意,为了这个他期待了多久的时刻她笑着,笑出了泪。
挽住他的胳膊,走进这个神圣的教堂。
她要圆他一个梦。
他追逐了她四世,都没能结为夫妻。
那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都让她心疼这个傻瓜。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次,她又要丢下他了,今生,她还是不爱他,但是她想要他幸福,她要他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圆了他的梦,让他没有疑惑地忘记她这个人吧!并不知道她所想,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灼灼,他想要确认此刻不是梦。
他的手心紧张得冒出冷汗,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扬起傻傻的弧度。
他为她取来一件最美的婚纱,他也西装笔挺。
不需要神父,没有亲人的观礼,他们只有彼此。
对着十字架上的耶稣,他们以天地为证,许下那最是平凡却最是幸福的誓词。
“我,龙狁,愿意娶东方左左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我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不离不弃,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我,东方左左,愿意嫁龙狁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我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不离不弃,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这是在神面前许下的诺言,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他眼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幸福;不会忘记,他狂喜地抱起她在半空中孩子气地转着圈圈;不会忘记,那第一次看见的他的眼泪。
洁白的婚纱随之飞舞,旋转着,一个个喜悦又悲伤的圆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