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活着

    记得91年冬天的一个周末，寒气迫人，还下着小雨，我踩着自行车，打着哆嗦回到村边，就听到阵阵凄凉的哭声。村中有个小孩子见了我急忙说：“静死了。”我瞬间天旋地转，也很生气：“不要乱骂人家。”但那冷风中飘过的哭泣声，分明是在证实小孩子的诚实。

    我的静静，她真的死了。

    她是我堂哥的大女儿，一个8岁的小女孩。因为堂哥生了六个女儿，仍未生到男丁，所以女儿就显得特别贱。饥饱没人理，生病也没人理，自己睡觉，自己冲凉，这么小的孩子有时一个月也不冲一次凉。就算冲了也冲不干净，她们身上永远有一种强烈的臭味。静在几个月前就说肚子痛了，父母不当一回事，反正死不了，后来越痛越严重。她一说痛，就遭到他们的大骂，最后一次痛得在地上打滚，脸色发黄，含着无限的依恋离开了人间

    是他们害死她的，害死我童年最好的伙伴，害死我的静静。我对他们充满了敌意，他们问我，我也不睬。

    静静，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自从你离开后，你的父母的良心受到责备，你的妹妹们一旦有病，他们第一时间带她们看医生。村中的人叫他们把一些妹妹送给别人养，他们也坚决反对。他们真的作了很大的改进。你用死亡保护了五个妹妹的成长。

    静静，你知我有多难过吗？我依然一放学就去放牛，你在生的时候，总是背着最小的妹妹跟在我的后面，你喜欢摘田基边的小花给妹妹玩，我喜欢说一些从书上看过的故事给你听，你的眼里充满了崇拜和对读书的渴望。你想坐上牛背上，我反对，你一下子不笑了，我怕牛疯跑会跌伤你，可不到二分钟，你又和我说说笑笑。

    有时，我不用放牛，就一定要做饭，你带着妹妹，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将禾草放入灶里，我喜欢在禾草下面放入花生或土豆之类，我们围在一旁，边吃边唱，那只忠诚的老黄狗也在凑热闹呢。

    周末我回到家，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是你，你老早已准备了石子，抓石子是我们共同的爱好。因为有了你，我的童年才有色彩，才有回忆。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从热闹跌到孤独，我真的不知怎样适应。只要一回到村里，你的影子就投入我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开

    三年后，我穷尽自己的精力，考上一所中专，成了村中第一个最高文化的人，成了一个小名人。如果你还活着，我最希望得到的是你的赞美，你才是我的最爱。我终于成为城市人，在活得不痛快时，时常怀念在乡下的日子，我想我的根已深深地扎在我们曾一起放牛的地方。

    如果你还活着，一定是一个绝色佳人，你的几个妹妹进入你亲姑的发型屋，正常收入每月3000元，不明收入我也不知多少。她们出众的外貌吸引全城男人的眼光。我是我们家族中最不惹人注目的一员，在21岁那年嫁了。

    昨晚，我梦见你，带着一群妹妹，在我的床上玩耍，我们放肆大笑，那只老黄狗，也跟着跳，它不时地舔着我们的脚呢

    静静，我的好女孩，我真的真的很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如果有来世，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