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舌叹笑道:“好乖乖,要说这份颜色,比起族里母的也是比得。”
这少年的面孔经过一场大火也仍片尘不染,容貌生得极清雅秀美,令人瞧了便觉心神一荡。若不是遇上这四个心窍未开,只通食欲的小妖,任谁都恨不得给他配以华衣美饰,再高床软卧地供他醒来,只求能瞧一瞧他睁开眼睛时的模样。
食物就在眼前,黄鼠狼哪有心情去看此人的脸好看与否?当即捧起这少年一条胳膊就要咬下。就在他齿尖即将接触到少年皮肉之际,地上的少年突然指尖微动,低低呻吟一声:“九江……”
四只妖物被抓了个现成,一时抬起眼来面面相觑。下一刻,黄鼠狼落定主意,低头便啃,却是欲直接咬断此人的喉管:不趁着这人醒来之前活撕了对方,往后哪儿还有这般的大好良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少年张开眼睛,瞳仁底带着抹淡淡的苍蓝。他一手按住胸口,声音极尽压抑,却又包着一汪浓浓的痛悔,沉沉地又唤了一句:“九江!”
这一声呼唤里的感情仿佛在喉口处便爆裂开来,出口时已浓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是以少年虽神色怔怔,双眼干涩,可旁人听了却无端心中一颤,几乎就要被这两个字激出泪来。
然而伴着这一句情深若斯的低念,少年闪电般出手,他动作快若疾风,又狠辣无比,“江”字的余音未落,他便眼也不眨地单手扼断了黄鼠狼的喉咙!
臭鼬妖一声惊呼,转头去看被少年随手扔在地上的黄鼠狼妖,却见他脖子软软垂着,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显然是一抓之下不论颈骨喉咙都被捏成了一把软烂的泥粉。
这少年自然便是化龙而来的寒千岭。
他带着遍体的火焰从天而降,那火焰熊熊地烧了半夜,他的精神也恍惚挣扎了许久。直到刚刚意识稍微清醒些许,才被这四只小妖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垂涎唤醒过来。
一直以来无形阻拦着他的缰绳如今已不知流落何方,而这局面却有一大半都是他自己做下。寒千岭想起前尘,只觉心中恶意伴着深恨反复升腾,从前为自己构筑的堤坝再阻拦不住。
在他眼中原已淡薄许多的血雾突然蒸腾上来,鼻中嗅到的腥气浓得几乎要人作呕。他身下的这一片土地纵然被烤得焦黑,也仍然不掩此地曾经浸满的热血。
那都是他父的血,也仿佛是他自己的血,曾经淋漓泼洒下来,将海也染成最浓艳的红色,吸饱了血而越发腥黑的土铺满了整个九州。
寒千岭又一次感到那股几乎让人失去理智的晕眩和饥饿。
他更强大了,也能吞下更多东西。纵使此方世界比起七岛来不知要大上几千倍,强上几万倍,他横心下去,也能将这里闹个天翻地覆。
好像也只有让千里的沃土都寸草不生,令整个天空被撕裂的伤痕贯穿,要无数江海倒灌,使世间生灵横死,把那曾经亏欠下的每一滴血都吐出来,他心中的恨意才能稍稍消减。
他要听那些人在临死前的忏悔求饶,以血亏欠下的死债,也同样要用鲜血来寸寸偿还。寒千岭瞳孔微散,一时竟恍惚觉得自己被拔鳞折爪,无数的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自己的血在挣扎甩动中溅入了自己的眼睛,给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鲜艳的赤色。
寒千岭的理智仍在做出微弱的挣扎,心中的恨意却早搅翻了整个脑子。除了那自他出生来便被摁头强加的恶意之外,他心底竟也有一根不容忽视的逆骨,咬着牙挣出一阵鞭笞般的既痛且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