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吃。柳红妆对于铁怅的确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并且那种感情格外深刻与强烈,那就是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之情。
铁怅咂了咂嘴,看着包厨子悠然道:“可惜啊,包兄。铁某人虽然不计较这种小事,可是有人却会计较。”
包厨子忽然将手伸到了背后,握紧了别在背后的菜刀。
“姓卓的到这里来,可不单纯是陛下的意思。”
铁怅微微向前凑了凑,看着包厨子似笑非笑道:“不久前我和梅老头儿聊了一次,他说得不怎么明显,但所幸铁某人的脑子还有几分灵光,总算是听出来了梅老头儿的意思——卓越能来到戌亥八街,除了陛下的意思以外,他们似乎也暗中活动了几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在想什么、又想得到什么,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几位想通过卓越达到些什么目的,并且那目的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看着包厨子,咧着嘴笑道:“而现在,包厨子,令爱差点靠着一己之力令得梅老头和佛爷他们的计划满盘皆输,您猜猜看,我把这故事讲给了他们听以后,他们会怎么做?”
包厨子紧紧地握着菜刀,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冷笑道:“铁大人,您编故事的能力倒是越来越强了。”
铁怅扬眉道:“是吗?那倒是不甚荣幸。”
“据洒家所知,昨夜四行当才暗杀过一次两位。”
包厨子冷冷地笑着,盯着铁怅慢慢地道:“出手的是刀马旦,刀马旦实力不弱,若不是蔺二赶到击杀了他,只怕眼下铁大人与卓公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四行当的行径可比小女的所作所为恶劣上百倍不止,但洒家却未曾听说师爷和佛爷有半点的行动,街上在找四行当的也只有天老帮而已。”
他微微顿了顿,嗤笑道:“换言之,铁大人,师爷和佛爷根本没打算出手,您这番话也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包兄果然消息灵通,街上的小人物虽然不受重视,但收集消息却的确有些门道。”
铁怅脸上的笑容毫无半点变化,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包厨子,四行当本就在我们的清剿名单之上,但你们却不同——毕竟如若什么事情都要师爷和佛爷出手相助,那天老帮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包厨子眯起了眼:“此话怎讲?”
“此话要这么讲。”
铁怅站起了身,诚恳地看着包厨子:“简而言之,师十四和老和尚知道四行当是我们的猎物,所以他们也乐得清闲——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我们使绊子,你觉得他们还会坐视不理吗?毕竟我们现在可没有时间来解决你和你手下的伙计们,既然你们已经威胁到了卓越,那么他们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悠然地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嘴微笑道:“柳红妆想要暗算卓越,这件事本就是事实,待到姓卓的醒过来之后,那两位从他口中一问便知。但至于你们是否真的算是个威胁,那就全看铁某人这张嘴如何分说了。想必包兄也很清楚,铁某虽然不会武功,可是这张嘴却罕逢敌手,把白的说成黑的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包厨子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侧了侧头,轻声道:“原来你是来威胁我的。”
铁怅拱手肃然道:“岂敢,铁某只是在说事实。”
包厨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铁怅:“既然如此,你想从洒家这里得到些什么?”
“我知道包兄与四行当的那几位多少都有些交情。”
铁怅微笑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但包兄却知道得很清楚。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铁某希望包兄能给铁某一些有价值的消息,那样应该就足以让铁某人闭上这张嘴了。”
“......在你们没来之前,四行当、老裴与我们才是这条街上的主人。”
包厨子轻轻地向前走了一步,背在身后的双手也轻轻动了动:“于情于理,洒家都和四行当要更加亲密一些,犯不着为你这个外人做事。至于让你闭上嘴......”
他缓缓地将两柄菜刀从背后拔了出来,微笑道:“有梅天理在那里,洒家虽然不敢伤了你的性命,但割了你的舌头却还不是难事。”
铁怅看了他半晌,终于苦笑道:“原来是您在威胁我。”
包厨子向前走了一步,目光中渐渐泛起了杀意:“这还是铁大人做了榜样。”
铁怅退了一步,忽然叹息道:“遗憾的是,铁某人从来不吃这一套。”
轰!
一声巨响骤然响了起来,那声音显然来自于后厨的方向。包厨子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顿时涌起了极大的不安感。他立刻握着手中两柄菜刀想要冲向后厨,只是下一秒,第二声巨响却立刻响了起来!
砖石横飞,尘埃弥漫,一道魁梧到令人恐惧的身影撞碎了后厨与厅堂之间的墙壁,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包厨子的眼前——他一只手上提着一个娇小的人影,冰冷暴戾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包厨子,像是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蔺一笑将手中的柳红妆举到了包厨子眼前,咧了咧嘴笑道:“你的门太小,我进不来,只能换一条路了。”
“蔺二!.......”
包厨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狰狞,他死死地盯着被蔺一笑提在手中、满脸惊恐的柳红妆,望着铁怅嘶声道:“姓铁的,放开我女儿!祸不及家人,堂堂的街吏与天王老子居然拿个少女来做要挟,你们这么做,也配被称之为英雄好汉!?”
“——你知道吗,小师姐死了。”
铁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烟斗:“曾五也死了。”
包厨子的面庞微微抽了抽,按捺着怒意勉强地道:“夏姑娘之死洒家也有所耳闻,遗憾至极,不过听闻铁大人已经为她报了仇了,不是吗?至于曾五小兄弟,那孩子曾经也来洒家这里吃过面,洒家听闻之后也非常惋惜——但做出这一切的是四行当,与洒家又有何干?”
“我不是这个意思。”
铁怅蹲下了身子,像是蹲在屋檐下的关西老汉一般,咂吧着烟嘴叹息道:“其实我和曾五也不算太熟,但他毕竟和我一起喝过酒,我这个做大哥的再怎么说也要为他报仇才是。”
包厨子咬着牙,没有说话。
“然后小师姐死了,这才是最让我难过的事情。”
他吐出了一口青烟,看着包厨子苦笑道:“以前小师姐会劝我们凡事留一线,做事不要太过狠辣不留后路。她是我们的樊笼,如果不是小师姐,我们几个或许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人,只是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一只饥饿的獒犬、一头疯狂的黑熊、一条冷血的白蛇而已。”
“师爷佛爷和梅老头赋予了我们獠牙,而小师姐赋予了我们人性。”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看着包厨子微笑着摊开了双手。
“可是她走了,连半句话都没给我们留下。”
“所以现在,我们很自由——肆无忌惮肆意妄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