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叔执意要去,那小曲儿也只能靠着这三脚猫的功夫,将世叔拦上一拦了。”
“三脚猫的功夫?”
老书生又一次叹了口气,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世侄女刚才自柜后跨出的那一步,分明已经将辛兄的伤春步学到了八成火候,要说是三脚猫功夫,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些吧?”
辛曲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死死地盯着老书生。
“......罢了。”
老书生双手负在身后,沉默片刻后终于仰天长叹道:“老朽自幼便习四书五经,本以为自己算得上是满腹经纶,然而行走江湖多年,却发现这满腹经纶只是为自己平添了恁多烦恼罢了——也罢,老朽自然不能对你动手,以长欺幼本就令人不齿,更何况若是对你出手,老朽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辛兄?”
辛曲微微愣了愣,也轻轻地叹息一声,苦笑道:“还请世叔海涵,这确实是那两位定下的规矩,小曲儿也不敢轻易僭越。世叔不若在此稍后片刻,小曲儿为世叔温上一壶酒如何?”
老书生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拉开了身边木桌旁的长椅,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去休,去休,老朽就在这里静候蔺天王与铁街吏尽兴便是,莫要再管老朽了。”
辛曲总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拢了拢鬓角的发丝,轻笑道:“世叔这话说得可就太见外了,既然世叔来了小店里,那便是小店的客人,小曲儿身为掌柜的,又岂能怠慢了客人?世叔且稍等片刻,小曲儿这就去——”
“别去了,在你回过头的第一秒,你就死定了。”
辛曲的话还未说完,一个略有些尖细、但却冰冷至极的声音却骤然自店里响了起来。
而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辛曲的脸色微微一愣,而那老书生的神色之中却是忽然闪过了一丝遗憾——功亏一篑的遗憾。
“老生,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一副人模狗样的嘴脸啊。”
布帘之后,提着一人高的牛刀的赵霞客忽然面带讥诮地走了出来,看着老书生冷冷地道:“怎么,你明知道她是辛木头的千金,却还打算对她下毒手?——幸好本姑娘耳朵尖,听到了有个讨人厌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否则或许还真就被你得手了。”
老书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面色无奈地摇头道:“赵师妹,你似乎也和十几年前一般,毫无半点变化。”
“呸!”
赵霞客干脆利落地啐了一口,冷笑道:“本姑娘什么时候又变成你的师妹了?难道辛木头叫你一声世兄,本姑娘就得和他一样叫你世兄?我告诉你,老生,本姑娘十多年前就当着你的面说过这话,到现在这话我依然会当着你的面再说一次!”
锵!
她将手中的砍刀重重地插在了地板之上,毫不留情地指着面色无奈的老生,冷冷地道:“你就是一条老狗,最阴险的那种。”
“赵师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
老书生反而温和地笑了起来,起身拱手道:“既然赵师妹在这里,那看来老朽今日的打算是彻底落了个空。也罢,老朽要找的是蔺天王与铁街吏,既然那两位一时半会儿暂且不会出来,那老朽便在这里喝上一会儿,这总无妨了吧?”
“......老生。”
赵霞客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死死地盯着老书生继续道:“我其实一直有件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只是你我之间毫无半点交情,就算是有,那也绝不是什么好交情,因此一直没能寻得机会——眼下既然你自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本姑娘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老书生温和地拱了拱手:“但说无妨。”
“四行当的老生,与你这个老生,应该不是重名重姓吧?”
赵霞客紧紧地握着砍刀的刀柄,盯着老书生沉声道:“换言之,你就是那个四行当的大当家,那个就连在戌亥八街之中也是臭名昭著的老生,是吧?”
“这问题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老书生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了身:“老生是名号,而不是姓名。姓名会有重名重姓的时候,但名号可不会有。姓名重了只会让人觉得巧合,让人觉得倍感新奇;而名号重了的话,那么这两人之中就一定有一个人会死,并且毫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微笑着看着赵霞客,拱手笑道:“所以戌亥八街只有一个老生,也只能有一个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