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亲疏有别的小少年怀着羞愧感把碗端去了房间,看到陆北脸上只有感激之情而没别的时,羞愧感莫名重了一丢丢,然后又被回到厨房时发现大家没有动筷等着他一起吃的温暖感驱散。
双胞胎会自己用勺子拿碗吃饭了,只是吃得有点邋遢,赵珍珠也不嫌弃,温声叮嘱他们慢慢吃,时不时给他们夹一筷子菜。
这个年纪的崽子能自己吃饭就很了不起了,她嫌弃什么?在现代,许多四五岁的小朋友吃饭还要人喂呢。
煎蛋吃进嘴里能香掉舌头,所有人都珍惜地含了一会,才不舍地吞下去。小小少年赵三安现在对姐姐的亲近之情大于恐惧之心,他忍不住夸道:“姐姐,你做得真好吃,比娘做得还要好吃。”
他记得以前赵母也做过类似的煎蛋,但从没有香得让他恨不得吞下自己的舌头。
“娘”这声称呼一出,厨房瞬间安静下来,赵三安后知后觉咬着嘴唇,眼睛迅速蒸腾起水雾,赵二平攥紧筷子低着头,就连最小的双胞胎都懵懂地停止了进食。
他们没有娘了,也没有爹了。
赵珍珠没有特别的感触,她上辈子有父有母,但过着像是没父没母的日子,连学费都得自己操心,她父亲还是本地挺知名的富豪呢。
不想一顿饭都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度过,她笑了笑,给赵三安夹了一筷子,用略轻快的声音道:“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煎蛋的步骤很简单,不需要什么高深厨艺,赵珍珠虽自诩厨艺不错,但也不觉得比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的赵母更好。她分析应该是舍得放油的缘故。
这年头植物油市面上流通的只有少量的用油菜榨的油,卖得很贵,百姓主要吃的还是自己熬的动物油,就是买肥肉回来练,而肥猪肉一斤卖十五到二十文钱,羊肉牛肉更贵,再有一斤肥肉买回来练出的油不到半斤,单靠务农的穷苦百姓一年到头可能都挣不到一两银子,做菜自然不舍得放油。
不仅油不舍得放,盐和酱油同样也是不舍得的。
但赵家人个个一脸菜色,缺油缺得厉害,赵珍珠就不省那一口油了,银子省了或许能经用一点,但关键是要有进项,等她伤好了,她就去县里转转看看能干点什么营生挣钱,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二平自认为自己是男子汉,很快也缓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吃饭,他也是做过饭的人,吃了两口,就意识到煎蛋的油没少放,抬头看看灶头上的油罐子,憋了憋,没憋住,很管家婆地提醒道:“我们家油不多了,要省着点用。”
他现在还不知道赵珍珠把三两银子花得只剩二两出头了,又道:“三两银子我们至少要用两年。”两年后他人大了点,就可以去给人做工挣钱了,他也不指望赵珍珠能挑起家里的重担,只希望她不要惹事。
赵珍珠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实诚地道:“我今天去县里买了点东西,现在银子只剩二两出头了。”银子不是她一个人的银子,赵二平既然能担一点事了,他就有知情权。
说完看小少年脸色难看,飞快补了句:“你放心,等我病好了,我会想办法挣钱的。”
说这话心里无端地窘迫,这不就和之前被她嫌弃的某人说的话类似吗?
赵二平吸气呼出,吸气呼出,又狠狠咬了一口煎蛋,才阻止自己说出难听的话。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姐姐之前不懂事,现在懂事了,他要谅解,他要高兴。
赵珍珠讪讪地笑着,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煎蛋到他碗里,少年,看在你姐姐我这么大方的份上,别气了,当心少白头。
吃过一顿其乐融融的饭(划掉),天已经完全黑了,赵珍珠交代赵二平去洗碗,她则烧起了水。村子靠近东北塞外地区,天气一冷,这里的人们习惯十天半月才洗一次澡,她记得她前两天洗过了,但今晚她依然要洗。就算因为没有专门的洗澡间,洗澡只能在房间擦洗一下她也要洗,烫烫脚烫烫脸总也是舒服的。
还有双胞胎,忽略哭得脏兮兮的小脸,小孩子容易出汗,擦洗一下背部晚上会睡得更舒心安稳。
烧好水先给自己擦洗好,赵珍珠才伺候双胞胎擦洗,舒服的事当然是先自己来一遍。而且,这还是念在刚才把赵二平这个小少年气到了,她才没把这工作推给他,伺候人的事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
从没和这么小的孩子近距离接触过,更别说给他们洗澡了,赵珍珠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通,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搞定,最后顺便给双胞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洗过澡澡浑身舒坦的双胞胎对赵珍珠可亲近了,时不时就甜甜地喊一声姐姐,把他们抱上床时,他们甚至抱住赵珍珠的脖子和她贴了贴脸颊,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撒娇大法,让赵珍珠这颗硬邦邦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乎下来。
顺便一说,抱上的是她的床,而不是赵二平的床。赵二平和赵三安住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两张窄床,陆北占了其中一张,今晚赵二平和赵三安得睡一张床,双胞胎睡不下了。
至于赵父赵母生前住的房间有足够大的床能睡得下赵二平和双胞胎,谁都知道,但谁都没提一声。
想到睡觉要带两个小崽子睡,不能随便乱动,可能会压到人,可能半夜还要伺候小崽子起夜,赵珍珠对硬赖上来的陆北怨念骤然加深,深得快顶上夏天大雨倾盆前的滔天乌云了,她穿成处境艰难的炮灰已经很痛苦了,晚上居然还不能睡个好觉,日子真他娘地心酸。
她就不该给他煎蛋吃的,拇指甲大的煎蛋也是煎蛋,就该让他嘴巴淡出鸟。
好在双胞胎是很省事的孩子,在床上玩闹了一小会,就睡了过去,睡姿相当乖巧,只偶尔翻个身。
确定两人不会轻易醒来,赵珍珠检查被子都盖好了,也躺下闭上了眼睛。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精神早顶不住了,别的事比如男主要退婚也好,要想办法养家也好,要如何应对陆北也好,都得等她睡饱了再考虑。
可惜事与愿违,睡到半夜,她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以及便宜弟弟的喊声,生生把她从重返现代社会的美梦中惊醒,娘的,想爆粗口,猛地一阵输出那种。
“二平,怎么了?”她揉着眼睛,就着微弱的月光用放床头的头绳随意地拢起了长发,说来这头发太长了,都及腰了都,睡觉翻个身都压住,忒不方便,她更喜欢她前世那种稍稍能扎起的长度,又好打理,又不难看。
就问有没有古代女子剪短发不会被指指点点甚至受惩罚的办法?
“姐姐,陆大哥发高热了,怎么办?”赵二平的声音又焦急又无措,自从家里出了事,他夜里睡觉就比较轻,就怕有贼人摸进来或别的事,然后就听到了陆北烧得迷糊时无意识发出的呓语,点了油灯起床一探,额头滚烫得能煮蛋,他立即就慌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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