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这话说得已晚了,原是他这里发作了景淳,高贵妃见求不到他,竟是将景明寻了来,母子两个一块儿去了合欢殿。
玉娘素来是个与人为善的模样,自然不好不叫高贵妃母子进去,不想进得合欢殿,玉娘还不及说话,高贵妃已对着玉娘深深一福。高贵妃如今虽不得帝心,到底位份在玉娘之上,玉娘如何当得起她的礼,只能上去双手搀扶:“娘娘行此大礼,妾如何敢当。”却叫高贵妃一把将两只手都抓着了:“好妹妹,你今儿亲眼瞧见了那只猫,你也该知道当日我是冤枉的,如今景淳叫人用那只猫害了,你我都是一样的,合该同仇敌忾,将幕后那人揪出来才是。这个道理,妹妹难道不明白?”
玉娘迟疑道:“贵妃娘娘这话妾不明白,那黑猫如何了贵妃娘娘了?”高贵妃见玉娘不接话,一把将景明推得跪在玉娘面前,哭道:“好孩子,你求求你昭母妃,叫她在你父皇跟前为你哥哥说几句好话儿。你还在你父皇跟前夸过她呢,你昭母妃素来是个慈悲的,如今你求她,她不能不答应你。”
景明虽叫高贵妃推得跪在地上,脸上却是带着倔强,盯着玉娘道:“昭母妃,我从前当你是好人,还替你在父皇跟前说话,不然父皇也不能知道昭母妃,还是若是昭母妃还记得,就请昭母妃在我父皇跟前替我哥哥分辩几句,我这里谢过昭母妃了。”说了对着玉娘就磕下头去。
高贵妃母子这话不独是挟恩图报,更有暗指玉娘当时利用皇三子争宠的意思,玉娘气得脸上飞红,指着景明同高贵妃道:“连着大殿下做下什么事儿都不告诉妾知道,毫无来由地要妾去求情,贵妃娘娘这是什么道理?这还罢了,妾竟不知道,圣上宠谁,是由三殿下说了算的,多亏娘娘今日教导。妾谨受教!”
高贵妃只不信玉娘身为宠妃,竟能不知道皇长子被贬的事儿,见她一推二五六不说,更将乾元帝扯进来说话,一时也有些懊悔,就将帕子捂着脸哭道:“好狠心的妹妹。景淳也要唤你一声昭母妃,他虽有过犯,到底还小,你就一些儿也不心疼吗?景明才多大,说错了一句半句也是有的,你就扯着不肯放,这也是你的慈悲!”
玉娘见高贵妃气势已弱,也哭道:“分明是贵妃娘娘不容分说就来教妾为大殿下说情,妾连事情也理明白,自然不好说肯不肯,可娘娘就叫三殿下说了一堆儿妾不明白的话,妾的委屈又向谁说呢?”
高贵妃原先是看着玉娘肯替她求情,只以为玉娘也知道那黑猫是旁人放的,是以带了景明来,先拿着那黑猫说话,意图使玉娘与她同仇敌忾,不想玉娘要自己说个明白。高贵妃也知景淳做的那事儿,虽是着了人的道儿,错处却也是实打实的,并无情可讲,只得另辟蹊径,想打玉娘个猝不及防,只要玉娘为着景明向乾元帝替她说话的事辩解一二,便是说不清了。有了这个话柄,也好要挟她替景淳说话,不想玉娘不肯接话,又知若是方才那话要是传在乾元帝耳中,只怕连着景明也得不了好,一下呆了呆,又醒过神来,忙又道:“好妹妹,原是姐姐一时情急。妹妹如今也是要做娘的人了,知道孩子有了苦楚,当娘的只有心痛十倍的,是以胡言乱语,还请妹妹勿怪。”
玉娘这才道:“娘娘固然心疼大殿下,也请替三殿下想想,谨行慎言才好。”这便反将着高贵妃一军了。高贵妃呆了呆,忍痛点头,将景明拢在怀中,眼泪扑簌簌落下。
又说玉娘与高贵妃口角,服侍她们的宫娥原该过来劝的,无奈合欢殿中服侍的宫娥太监们眼看着自家婕妤将贵妃娘娘逼在下风,自然笃定,偏高贵妃只带了两个宫女过来,待要上前,又插不上口,只得干着急,好容易见这俩贵人偃旗息鼓,忙过来将高贵妃扶着,细声劝慰。玉娘也在珊瑚等的搀扶下回在椅上坐了,这才闲闲道:“虽贵妃娘娘说的话儿妾不懂,也不知道大殿下究竟有了什么过犯,只如娘娘所说,妾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人同此心,若是圣上肯听妾说话,妾自替大殿下分说分说,若是圣上不答应,妾也无计可施。”
起先高贵妃一句口误不肯放,玉娘便订死不放,是不肯轻易叫高贵妃得手,这来求人的都这样盛气凌人,若是叫她轻易遂心,日后只怕要得寸进尺。而看着高贵妃气焰已弱,转而答应,却是有着两重目的。,自然是高贵妃起先所说成理,即又有了只黑猫,她作为原先受害的,哪有不心惊的,要查问一二,也是理所当然,若是她置之不理,反倒见了情弊,无论高贵妃这里还是乾元帝知道,都要起疑,是以这求情的要求,正是不得不答应。
原先高贵妃叫玉娘那些话说得心灰,只以为这场是白来了,不想玉娘口风一转,竟是肯答应说情,一时不可置信,张大了泪眼将玉娘看了回,忙推着景明给玉娘磕头:“还不谢谢你昭母妃。”景明虽叫乾元帝与高贵妃宠惯了,有些任性,却也是知道好歹的,是以这回的头倒是磕得认真:“儿臣谢昭母妃援手。”
玉娘浅笑着使人将景明扶起,又同高贵妃道:“娘娘恕罪,妾身上倦,便不留娘娘说话了。”高贵妃见得偿所愿,倒也不介意玉娘下了逐客令,又使景明磕头告别,便带了他走了出去,才到殿门外,便看见昌盛走了过来,心上一动,也就站住脚。
昌盛在合欢殿前见着高贵妃,自然知道她泰半是为着请昭婕妤求情来的,又看她脸上带些舒缓,便猜着昭婕妤只怕是答应了的,心上一叹,过来与高贵妃见了个礼:“奴婢请贵妃娘娘安,三殿下安。”
高贵妃如今对着昌盛也不敢使出宠妃的气势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昌内侍免礼,昌内侍这是去见昭婕妤吗?”昌盛一摆拂尘,微微笑道:“奴婢奉圣上口谕,与昭婕妤传一句话儿。娘娘事忙,奴婢就不耽误娘娘了。”说着向一侧走了几步,微微弯下腰去。
景明看见昌盛,便想起了乾元帝,到底还不足十岁,且从前乾元帝又疼他,性子也单纯些,因问:“昌公公,我父皇在哪里?”昌盛移目看着景明,微笑道:“三殿下,圣上批奏章呢。”
却是不说乾元帝在哪儿批奏章,分明是怕高贵妃母子过去打扰了,高贵妃听明白了,景明却糊涂,只叹了口气:“你同父皇说,说我好久没见着父皇了,怪想他的。”
昌盛笑微微地喏了声,又向一旁挪了挪,将腰弯得更低了些,高贵妃情知这是昌盛不愿再说往常自己得宠时,昌盛哪里有这样不耐烦的模样,不禁回头瞧了眼,却见合欢殿三个金字在夕阳下金光熠熠,心上一酸,到底不愿在个宦官面前失态,握着景明的手昂首走了开去。
昌盛见着高贵妃走开,这才顺着汉白玉的台阶上去,殿门前,合欢殿的内侍总管金盛早立在殿门前接了,将昌盛引了进去,一面笑道:“老哥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圣上有旨?”
☆、第116章温室
作者有话要说:往常乾元帝也有不过来的时候,通常是随意指了个太监过来说一声也就罢了,今日却是叫昌盛过来,十之七八是有要紧话同婕妤说,金盛故有此问。
昌盛听说,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来,将眼角朝着殿外一瞥:“婕妤身子重,连圣上头痛都不忍叫婕妤知道了担忧,何况他人,若是日后再有人来,你们拦着便是,便是圣上知道了也无妨的。”
金盛飞快地抬眼瞧了瞧昌盛,躬身道谢,又请昌盛在外殿稍候,自己入内请玉娘。
因哭了一回,看着高贵妃回去,玉娘自回到后殿整理,才用冷帕子洗了脸,抹了香脂,正要梳头,就看着金盛轻手轻脚地进来,立在她身边三步远的地方,躬身道:“婕妤,圣上遣昌内侍过来了。”
玉娘从菱镜中望了金盛一眼。金盛上来一步,轻声道:“昌内侍言说,圣上身上不大好。”玉娘颦了颦眉,对镜仔细瞧了瞧,这才将手上犀角梳往妆台上一搁,散着发立起身来。她已是七八个月身孕,这猛一站起,唬得身后服侍的宫娥们纷纷上来搀扶,玉娘搭在辛夷胳膊上,就往外殿走。
昌盛见玉娘出来,忙堆了一脸的笑过来见礼:“奴婢见过婕妤。”
玉娘便叫金盛扶住昌盛不叫他行礼,又道:“昌内侍免礼,我刚在假寐,叫你久等了,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昌盛听了,又瞥了玉娘眼,她虽是仪容整洁,也看得出双眼微微红肿,果然是才哭过的模样,假寐那话显见得是托词,分明是不想提高贵妃那事,也不以为意,便将乾元帝的吩咐与玉娘说了。
玉娘喏喏谢恩,仿佛迟疑了会才道:“方才赏花宴后,我身上不太好就先回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可仿佛听着圣上动了大怒,圣上无事吧?”
昌盛知道必是金盛将自己透的话告诉了昭婕妤,可听听昭婕妤这番话儿,一副儿关切圣上的模样,毫不牵连旁人,又入情入理,怨不得圣上偏疼她。是以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圣上有些头痛,已宣了御医,并无大碍。”
(上接作者有话说)
玉娘素手捏着帕子,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我想去瞧瞧圣上,昌内侍,你瞧使得使不得?”原是乾元帝这会子头痛,若是自己过去,也好显得自家待他关切,更好打动他的心肠,趁着他心肠一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