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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_分卷阅读_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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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此地风俗,产妇若是难产而死,需得当日就下葬,不然怕会诈尸。董明河让在一边,叫出殡的先过。不想尸身才从他身边过去,董明河就从后赶上,将队伍拦下,言道能救产妇母子。当时那妇人娘家母亲姊妹都在,听着能救妇人,就肯叫董明河瞧一瞧,产妇的丈夫到底也舍不得妻儿,咬牙答应。

    董明河指引着众人将产妇尸身抬至树下,又叫队伍中几个妇人扯了本来卷着产妇的芦席遮了一道,也不知他在里头做了甚,不过片刻就听见产妇痛苦□□之声。又过得会,就听着一声婴啼,连着孩子也生了下来,还是个壮大的男婴,如今那孩子已四五岁了,叫个天恩,却是感谢老天叫他遇着神医董明河的意思。

    听了这故事,刘然不由惊讶:“果有其事么?”

    驿丞笑道:“下官如何敢骗老爷,您往四里八乡的打听回,这样的事多着哩。”刘然听说,倒也心动,使了身边的侍卫出去探听,果然又听着许多这样的故事。

    刘然是楚王妃嫡出,看着有这样的神医,自然替楚王妃欢喜,打听清楚了地址,亲自往董明河处走了遭。

    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可在刘然这里,却是见面不如闻名了,却是这个董明河个子矮小黑瘦,晃眼看去,毫不起眼,仿如田间农夫一般。

    只是刘然到底也有见识,知道人不可貌相一说,跟董明河攀谈了回,又把董明河救产妇成名那事拿来笑道:“果然是生死人而肉白骨哩。”董明河当时摆手笑道:“这话不过是乡民夸张。我又不是阎罗,哪能叫死者复生?不过是那对母子未死,只是一时闭气罢了,我即是大夫,叫我瞧见了,哪有不救的道理。”

    刘然听董明河说得有些儿意思,便客客气气地请问详细。董明河就将当时情由解说了回。却是当时他看着从芦席中滴下的鲜血色做鲜红,有血气而无腥臭,可见血脉是通的。血脉即通,自是此人气息未曾断绝。即是气息未绝,自然不是死人。他救了个活人,原也没什么好夸张的,不过是乡民们愚昧,一传十十传百的,倒成了新闻。

    因着董明河不肯揽功夸张,刘然更将他高看一眼,又请教了些妇人风眩之症,董明河所说与御医们也合得上,就叫刘然起了心思,意欲邀请董明河入京为楚王妃诊疾。依着刘然想来,能为亲王妃诊疾是董明河这等乡野郎中难得的机遇,不想董明河当时还不肯答应。

    董明河倒也不自谦医术不佳,只道吴江乡亲们待他有情义,他不忍辜负,而京中名医行家甚多,有无有他,也不甚要紧。

    刘然起先还有些儿可有可无的意思,可听着董明河这般说辞,倒是对董明河有了些信心,又亲自来请了回,董明河因见刘然孝顺,这才答应随刘然进京。

    说来楚王妃之缠绵难愈,也是与御医署那些御医太医们的习性有关。依着辈分楚王妃是乾元帝的婶母,又是将七十的人了,已好算是风中之烛,哪里经得起用大方子。

    楚王妃不过是个楚王妃,治好了没甚大功劳,可若是吃有个甚,怕也要叫问罪哩,是以御医太医们只求个平安,不叫楚王妃在他们手上出甚事就算有功了。

    御医太医们即不肯用心,京中那些有些儿名气的大夫们也一样敷衍。却是同读书人要考进士做官一般,大夫们也想着有朝一日入御医署,如今将御医太医们得罪了,还能有日后吗?是以自然也不敢与御医太医们争驰,是以楚王妃的病情虽没加重,却也一直不曾缓解,直至刘然从江南带回了董明河。

    这董明河是乡间郎中,全不懂御医署的门道,过来一诊脉,再讨了从前的方子看了,先就把那些御医太医骂了顿,只说他们胆小如鼠,尸餐素位,若是无有能耐,做甚御医太医,不若叫有本事的人来做云云。

    楚王听着董明河这样大口气,又有刘然在一旁解说,竟也心动,就将楚王妃交在了董明河手上。董明河倒也却有本事,先拟了张驱风汤来,使楚王妃饮下。这驱风汤名为驱风,却叫楚王妃泄了三回,泄下的污物上都飘了油花。

    三回一泄,楚王妃竟能起身,靠在床头,又知道嚷饿。董明河又叫与白粥楚王妃用,从前只爱辛辣酸甜的楚王妃竟也用得痛快,直叫楚王以下都看得目瞪口呆。待楚王妃用了三日白粥之后,董明河方将驱风汤停了,这时楚王妃已自觉身轻神健了许多,还能开口笑语几句,直叫楚王十分欢喜,将刘然叫来夸张了场。

    董明河又施展能为,起先是一日一方,又配以金针扎穴,七日以后便是三日一方,依旧配以金针扎穴,又过得七二十一日,楚王妃已不用人扶,能自家起身。到了这时,董明河又换成七日一方,金针扎穴却是停了,又是七七四十九日,楚王妃这时已能不需人扶,自家行走如常,直把楚王喜得拉着董明河唤恩人。

    董明河倒也实在,与楚王直言相告,道是楚王妃年迈,要想痊愈是不能的了,只能维持得目前境况,还要楚王妃自家能克制饮食,莫再贪恋口腹之欲,还能保得十数年性命无忧。

    楚王倒也讲理,将董明河谢了再谢,又延请他留在京中,直言愿以宗正身份举荐董明河入御医署。不想董明河心挂着吴江乡亲,执意还乡,楚王无奈,只得把重金来厚谢董明河。

    乾元帝所知的,自然不能这么详细,不过他那堂兄刘然是怎么寻着董明河。董明河在乡间的名声又是如何响亮;与楚王妃治病时使出的手段又是如何巧妙,倒是更精彩奇妙些。待得说到董明河不肯留在京中,执意要还乡时,宫人将温得的酒送进来。玉娘起身接了,依旧亲手服侍乾元帝用药。待得乾元帝吃了宁神丸,漱了口,这才笑问:“他即要还乡,如何还进了御医署呢?”

    乾元帝原是说得有些儿倦了,吃下药,倒又来了些精神,笑道:“董明河还乡前夜,楚王叔病倒,董明河即拿了楚王叔许多银子,说不得要留一留,替楚王叔治病。楚王叔也是偌大年纪,总要费些功夫,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下来。见惯了天家气象再回乡间去,多少有些不甘的。”

    玉娘听完董明河来历,倒是不说话了,乾元帝看玉娘脸上露出迟疑来,自然要问,玉娘便道:“您的病迟迟不肯好,是不是也是他们不敢用药,怕担干系的缘故。他董明河即敢用药,您的病许能在他的手上去了病根也未可知哩。”

    乾元帝听玉娘这话,脸上就笑了,拉了玉娘的手道:“我也是这个想头。总是你太弱,元哥儿又太小,我怎么放心得下。”玉娘听说,啐了乾元帝一口道:“您能说些好听的么?”乾元帝吃玉娘这一啐,不独不恼,反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愉,手一拉,将玉娘拖入怀中,笑道:“我大你这许多,总要先你而去,何必忌讳这些,倒没意思。”

    玉娘听乾元帝这话,饶是她千灵百巧,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把袖掩面道:“您好端端地说这个,我不爱听哩。”乾元帝忽然又道:“今儿这酒倒是不差,晚膳时叫他们温些来。”

    却是乾元帝自头疾加重以来,除着宁神丸的药力须得热酒催化之外,已少用烈酒,怕引发头疾发作,是以玉娘听着这句,缓缓将掩面的袖子移开,把个秋水眼斜睨了乾元帝道:“御医们许您吃酒了么?”

    乾元帝将玉娘的鼻尖点上一点:“瞧你现在这模样,倒像个后母,我怎么会以为你是个娇怯软糯的性子。我只用一壶,不碍事儿。”玉娘啐了口,倒也肯吩咐下去,晚膳时果然有一柄小小的白胎执壶,虽是色若凝脂,却一点子花纹也无,偏胎质又极薄,隐隐透出里头酒液的琥珀色来,只是酒壶也太小了些,乾元帝自家吃了两盏,又亲手喂玉娘喝了半盏,壶里只余了一点残液。

    乾元帝因此笑道:“你也太小气。”说了倒像是头疼一般地闭说了双眼,玉娘看着乾元帝这幅模样,口中虽埋怨他逞强喝酒,到底起身走在他身后,轻轻按这乾元帝两边太阳穴。按了没几下,乾元帝抬手将玉娘的手握在了掌中。

    ☆、第353章猜忌

    从来人过留影,雁过留声,便是玉娘再谨慎小心,筹划周密,可她通常要借乾元帝的势,这乾元帝还不是个蠢的,若是只以处分朝政论,倒还好算个明君了,绝不能一丝知觉也没有。更有乾元帝到底是龙子凤孙,且不说从前史书记载,便是耳口相传的,也知道多少宫中酷烈手段。

    譬如汉室飞燕合德姊妹杀死成帝子孙,以至于成帝绝嗣;再譬如惠贾皇后掷戟剖杀怀孕宫妃,逼杀愍怀太子;再譬如贞顺皇后谋害三庶人等;再譬如前朝董贵妃棒杀皇子,将有孕的云嫔拘与宫室活活饿杀等等,便是不看这些,只瞧本朝李庶人行的巫蛊事,再看陈庶人母子所作所为,也是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而玉娘叫乾元帝察觉出的那些手段不过是从前李庶人或高贵妃一宣她过去,她便使人来搬乾元帝过去与她撑腰,又或者先与李庶人顶撞,转头就委屈等等,粗疏简单,一目了然是以独不叫乾元帝觉着玉娘狠毒,反倒认为以玉娘的教养和知识来说,能会得这些不算太笨,也能勉强自保,倒还有些儿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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