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太妃也是在宫中呆了这许多年的人如何不知道只怕是乾元帝或谢皇后做的手脚,可若是他们有意要她性命,不肯叫她痊愈,如何又不叫病势加重?不待万贵太妃想明白过来,乾元帝就下了旨,旨称万贵太妃病重,思念齐王与齐王妃,令齐王与齐王妃入宫侍疾。
旨分两路,一路径直下到了清凉殿,却是乾元帝新拨与清凉殿的内侍总管袁有方,亲自告诉万贵太妃知道。
袁有方年纪还轻,只在三十上下,身量儿颇高,白生生的脸庞,嘴唇却红,又极瘦,衣裳穿在身上仿佛套在竹竿上一般,若是卢雪还再生,瞧着他定然变色,原是在清凉殿下将卢雪拦了好半日的白面内侍正是此人。
万贵太妃听着乾元帝旨令齐王夫妇进宫侍疾,立时知道乾元帝这是要将他们母子一块儿关了,她原是有病的人,听见这个,难能不急,直道:“我的病用不着他们!”
袁有方哪里管万贵太妃说甚,自顾自慢条斯理地道:“您得多谢皇后殿下,若不是皇后殿下与圣上进言,道是:‘宫人内侍们服侍得再周到,到底比不过亲生儿女。倒不如将齐王与齐王妃宣进宫来侍疾,贵太妃看着儿子儿媳,心上先就轻省了。且如今又没什么大事,齐王世子也将成人,总该叫他历练历练,齐王府日后总要交给他的。’圣上听着殿下所言成理,这才准奏。贵太妃娘娘,您能与齐王殿下母子们在宫中相聚可不是该多谢皇后殿下。”
万贵太妃本以为是乾元帝自家量窄,不想竟是玉娘进的谗言,气得浑身发疯,咬牙切齿道:“真是要多谢她了!”她原是有病在身的人,再这一气,病势果然加重许多。
另一道旨意由昌盛捧着下到齐王府,且立等着齐王夫妇动身。
齐王妃把个极厚的红封送与昌盛,又婉转恳求,求昌盛留些时间与他们夫妇,叫他们能与儿女们交代一番,再来也好收拾些换洗衣裳。
昌盛将红封推了回来,又笑道:“王妃您玩笑了,宫中甚没有呢?您是去侍疾,又不是不回来了。若是您实在不放心世子与郡主,奴婢倒是有个主意,万贵太妃到底是世子与郡主的祖母,若是有世子与郡主在眼前侍疾,这病啊许还能好得快些,您说呢。”
乾元帝待着万贵太妃与齐王怎样,齐王夫妇还能不知道么?这一番说是侍疾,可什么时候能出来,哪个也不知道。若是将一双儿女带进去,岂不是叫他们一起吃苦,再没出头之日。是以齐王夫妇听见昌盛这句,哪里还敢再拖延,只得将王府长史与两个侧妃唤来,各自吩咐几句,只叫他们务必门禁,不要与人轻易往来。看得长史与侧妃们答应了,夫妇俩这才忍痛出来。齐王府外已停好了宫车,车帘高高挑起,正等着齐王夫妇上车。
夫妇俩含恨忍泪上得宫车,齐王妃到底忍不住从车窗回看了眼,见永兴帝御笔所制的匾额上齐王府三字依旧闪亮,想及自家这一去不知何时回还,不禁泪如雨下。
齐王心上知道这回大概是严勖冤魂缠住谢皇后这一流言叫刘熙起了疑心,虽无实证,可刘熙是什么脾性,哪管有没有证据。看着自家妻子落泪,心上十分后悔不该听了万贵太妃的话,探出手去将齐王妃的手抓住,迟疑了片刻才道:“是我们母子害了你们。”齐王妃垂眼看着齐王覆在自己手掌上的那只手,又听耳边一声叹息,眼泪落得更急,
☆、第397章各自
作者有话要说:翠楼虽是记不得从前故事,可她还未足月就叫佩琼送去了庵堂寄养,打小儿寄人篱下。而那些尼姑们都是出家人,只以为众生平等,并未拿幼小的翠楼当个她们一般的成人看待,略有差错就严厉管教,是以养成翠楼怯糯个性,惯回看人眉眼高低,是以听着太后身上不好,便要显出她殷勤来,忙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好还念着妾,妾心上怎么过得去呢?”
因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秀云心上就有些不耐:“便是这沈氏流落民间十八年,怎么连从前十数年的教养也丢了!”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只当没听着翠楼的话,微微笑道:“齐太太,您随我来。”说着也不管翠楼答应不答应,自家转身在前引路,翠楼见秀云不搭理她,自知自家哪里惹着她不喜欢了,又不敢问,急忙跟上。
出得椒房殿,秀云将翠楼送上宫车,这一回不再亲送,吩咐跟车的内侍好生将齐太太送回将军府云云,翠楼还絮絮道:“太后凤体欠安,可是要宣御医的呀。”秀云强自忍耐地笑道:“已宣了,齐太太放心。”又道,“齐太太,出宫的时辰不好耽误的。”
翠楼虽不十分知道规矩,可也知道外命妇们进宫的时辰是有定规的,果然不敢再说。看着宫车去了,秀云便返身回来见阿嫮:“娘娘,沈氏回去了。”
秀云的话才出了口,只看着一只茶盏落在地毯上,滚了几滚,停在脚前,就听着阿嫮怒声道:“她也配姓沈!”因着太后发怒,殿中服侍的宫人齐刷刷跪倒。
说来也难怪阿嫮发怒,她少年时何等骄傲,宁折不弯,连着乾元帝的威势也不在她眼中,后头为着复平冤入宫,常年把一副娇弱面孔来待人,可那不过是装样,骨子里依旧是从前那个桀骜不驯的沈昭华,不然也撑不下这十八年来。如今大仇得报,她却已做不回沈昭华,叫人顶了她的名头去。若这人行止大方端庄,也就罢了,总是自家用了她的身份,还她一个也是理所应当。偏这人软糯得一摊泥一般,叫阿嫮怎么瞧得上,偏又不得不忍不说,还得抬举她一二,这口气怎么吞得下,是以勃然大怒。不说阿嫮不喜翠楼,只说翠楼自从知道自家不是风尘出身之后,便觉着自家这半生都好象是出戏文,先是由贵而贱,连着自家是谁都忘了个干净,若不是遇着齐瑱,还不知要沦落何处哩。虽是给齐瑱做妾,可齐瑱年少有才,脾性也有些儿急,可待她倒是好的,为着不叫她们母子委屈,这些年都不曾另取,是以心上倒也满足。唯一不足的是,因她是妾,议婚未免连累儿女们要受人挑剔。不想天理循环,那害她终身的李氏一门早遭了报应不说,如今太后又肯给她做脸替她赐婚。自家日后能抬头行走人前不说,几个孩子也有前程,大将军的外孙们,甚高门也配得哩。翠楼想在这里,脸上禁不住微微露出些笑容来,便是回在暂住之处,脸上的笑容也未断过。
又说翠楼入宫觐见虽是阿嫮的意思,可景晟也欲借着此事叫天下人知道他们父子胸怀广阔,知过能改,原本还预备着等沈氏出宫时再赏些东西过去,是以听着沈氏入宫便遣了内侍过去打听着。不想内侍不过片刻就回来了只道是也不知那沈氏说了甚,惹得太后勃然大怒,只与她说了几句话就将人打发出去了。
景晟听在这里,自是要细问,只是他打发去的内侍进不得椒房殿内殿,是以并不知道沈氏如何招惹了太后,只晓得沈氏出去后太后砸了杯子。因着阿嫮在儿女们面前从来是个温柔和缓的模样,极少动怒,是以听着她恼到这样,景晟先跌足叹息道:“不好!”
当时景宁听着景晟这句,忙问:“圣上何出此言?”景晟跌足叹道:“五哥,你不知道那沈昭华为人哩!都是我失算,倒害得母后吃着委屈。”说了便将自以为的原因与景宁说了。
原来即要昭雪沈如兰,自然要报沈如兰的生平与景晟知道,而提着沈如兰又怎么能不提他的独女沈昭华?都道沈昭华叫沈如兰宠得跋扈异常,一点子委屈也不肯吃的,是以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就没一个喜欢她肯与她交往的。想来沈昭华既有出身,性子也骄傲,若不是遭逢大难,怎么可能给个五品官儿做妾!沈氏屈身为妾十数年,自然怀怨,若一直是罪臣女也就罢了,如今身份尽复,从前的委屈还能压住吗?今儿母后召见她,只怕那沈昭华心怀不平,仗着朝廷才昭雪她的父亲,正要示恩怀柔,轻易不能治她的罪,言语中顶撞了也是有的,是以连着母后那样宽厚的人也不能容忍,早早将她打发了出去。
景宁听说,想了想道:“臣虽未亲眼见过沈氏,便是从前性子激烈,可她经过这些年的挫折,想来也该和软些,哪还能如从前一般呢?是以臣以为母后动怒未必是为着沈氏。只若当真是沈氏惹着母后不喜欢,也不能为着她父亲的冤屈就纵了她去,给她些教训也是应该的。臣以为,当宣椒房殿内侍总管来问。”景晟称善。
不久金盛奉旨来见,听着景晟问话,忙回道:“太后娘娘确是为着沈氏不喜欢哩,不过倒不是沈氏顶撞。”说在这里金盛又奉承景晟道是,“沈氏见着娘娘便五体投地地请安,自是感恩圣上为沈氏一门的缘故。圣上这样仁德,沈氏但凡有一点子人心也不能顶撞娘娘呀。”
景晟叫金盛说得一笑,把拳头抵了唇咳嗽声,瞧了眼景宁,景宁脸上也露了些笑容,口中却叱道:“一会子太后为着沈氏不喜欢,一会子又沈氏不敢顶撞太后,你这奴才说话不老实!”金盛忙请罪,又将阿嫮与翠楼的之间的对话与景晟回了。
听着这话,景晟与景宁弟兄倒也恍然:历朝的律法都禁止以妾为妻,虽民间偶尔也有妾扶正的,可大多出自是商户人家,官宦人家几乎无有此例,旁的不说,只问哪个明媒正娶的嫡妻肯与扶正的妾室坐一起论交呢?而沈氏不同,若不是她家遇着这等变故,也不能落到这个地步。如今她即恢复了从前的身份,总不好再屈她为妾,更不能另嫁,也只能扶正了,只齐瑱的前妻到底是太后的姐姐,太后因此不喜欢也是有的。
说来新帝登基之后,给自家外家加恩再赏个爵位也是常有的,景晟登基之后,原要推恩谢怀德,赐他一个侯爵的,只叫阿嫮劝住了,道是谢家出身平常,身寸无功,坚持不允,景晟也只得罢了。这时看着阿嫮恼怒,以为是为着母家在这事上失败了颜面的缘故,意欲加恩,好叫阿嫮喜欢,哪成想依旧叫阿嫮挡了下来,只道是:“沈家即是受屈,我加个恩也是应该的,并不是为着此事不喜欢。”
景晟不免要问,阿嫮却道:“我只叹造化弄人,沈氏当年也个出色人物,如今泯然众人,替她惋惜罢了。”这句倒将那句“不配姓沈”遮了过去,只是景晟心上依旧有些将信将疑。
又说这些日子以来,京都的街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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