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陈叔叔造成任何影响,他一瞬间就理解了江问源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苍老的声音在江问源囚服下轻轻响起,“你怀疑圆桌游戏的本体依附在祭台的耻辱柱上?”
江问源把左手掌贴在耻辱柱上,轻轻一碰便掉下几块凝固的血块,几句话把玩家与祭台之间的距离问题解释一遍,“祭台位于祭坛最中央的位置,视野极好,圆桌游戏本体要是附身在耻辱柱上俯瞰整个祭坛,可以把玩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且……”
江问源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好半晌都没有下文,陈叔叔忍不住催促道:“而且什么,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这只是我对圆桌游戏的主观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圆桌游戏把江问源和陈眠推入痛苦的轮回深渊,以他们的痛苦为乐,以他们的灵魂为食,可见圆桌游戏恶劣的本性。所以江问源冥冥中有种感觉,即使圆桌游戏是遭到暗算被陈眠拖入局,它依旧会劣性不改。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那些被铐在耻辱柱上的祭品玩家,他们痛苦地被怨灵们杀死,却全然不知奇迹就在自己的身后,那会是多么绝望的事情。玩家的绝望,正是圆桌游戏快乐的源泉。”
陈叔叔久久地沉默着,江问源的推测带上了他对圆桌游戏的主观印象,用他的主观印象去寻找圆桌游戏本体,其实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可是陈叔叔血脉中源自圆桌游戏的部分,让他冥冥中觉得江问源对圆桌游戏的印象不一定就是错的。
江问源身穿扎眼的橙黄色囚服停留在祭台上,无疑非常醒目,陈叔叔这么一耽搁,一些吃完早餐从饭堂走出来的犯罪者们就注意到了祭台上多出一个人。就算不是玩家,对出现在祭台上的人也是非常感兴趣的。
在人越聚越多之前,江问源必须尽快走下祭台,他打开特殊空间,语速飞快地对陈叔叔说道:“我对圆桌游戏的主观推测也只是想要拓宽思路。其实祭台那么显眼,又无法移动,圆桌游戏的本体也很可能藏在犯罪者当中,今天白天我会把调查重点放在犯罪者身上。”
江问源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告诉陈叔叔,便要把骨偶放回特殊空间,就在骨偶的半边身体已经进入特殊空间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叔叔突然开口打断了江问源的动作。
陈叔叔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做出了某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我觉得你对圆桌游戏的推测很有道理,它的本体有可能就藏在祭台上。”他微微停顿,才叹息般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小源,对祭台说出暗语吧。”
在陈眠还活着的时候,陈叔叔和陈阿姨一样,都把江问源喊作小源。可是打从陈眠出事之后,陈叔叔对江问源的称呼就变成冰冷的指名道姓,再没有亲昵地喊他小源。时过多年,命运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江问源又重新听到陈叔叔喊他小源……
江问源却无法感到高兴,他隐约察觉到陈叔叔忽然改变态度意味着什么。江问源张了张嘴,满嘴的涩意,把他的喉咙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橙黄色的囚服,阻隔了江问源和陈叔叔的视线,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江问源能对陈叔叔的打算有所感,陈叔叔自然也能知道江问源心里想什么,他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命令江问源,“说出暗语!”
江问源喉结颤动,咽下嘴里的苦涩,却怎么也吞不完不停往外冒的苦涩。江问源的舌头重若千金,牙齿仿佛锐利的刀尖,双唇变成僵硬的石头,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对着立在祭台上的耻辱柱说出“我找到你”四个字。
江问源嘴里满是鲜血的铁腥味,他怔怔地看着两端缀着锁链的耻辱柱,什么都没有发生。江问源还清楚地记得44号对他说出“我找到你”后发生的事情,她神色惶恐地等待了十秒,然后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被圆桌游戏操控着登上祭台自我献祭。
十秒的时间,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江问源在心里默数,每数一下,他的心脏就骤然缩紧一下。江问源一直数最后一秒,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问源一直藏在囚服下的右手,手里忽然一松,他顾不得骨偶可能会被人看到,颤抖着抽出握着骨偶的右手。骨偶虽然没有四肢末端的细节,但它的身体部件是完整的,可是江问源现在看到的骨偶,就只剩下一颗脑袋,脑袋以下的躯体,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