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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分卷阅读_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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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老太爷顺平了气,暗道明日就要出殡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被一个小姑娘赶出门,于是眼一翻,腿一蹬,再次晕死过去。

    侯宗保抱着老太爷大声叫道:“祖父您快醒醒!快来人啊!请大夫来,我祖父晕过去了!”

    对于这种无赖,沈今竹有的是办法,她从腰间取下银七事,用其中的银牙签扎进了老太爷的指甲缝——九年前,沈今竹就用这个办法对付过前任姐夫白灏。

    果然立竿见影,昏迷中的侯老太爷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来,大声叫痛!沈今竹冷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装死讹人!我家的丧事可不是为了你办的。你们侯家孝子贤孙成堆,何必来我们沈家凑丧礼。”

    这话说的很是刻薄,就是骂侯老太爷该死了,爷能忍孙不能忍,侯宗保气愤的拖着祖父就往外走,侯老太爷不能再装死了,力气又抗不过年轻力壮的孙子,只得拖着步子往外挪,嘴里还叫道:“妹子啊,哥哥不能再陪你了,明日哥哥在路上送你一程吧。”

    侯家祖孙就这样灰溜溜的被沈今竹赶走了,此时已经是夜间,即将宵禁,吊唁的客人都走了,无人围观,侯老太爷撕死裂肺一阵唱练做打无人捧场,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侯宗保觉得太丢人了,连哄带拖将祖父劝走了,当晚就住在善和坊的一间客栈里。

    侯宗保劝道:“祖父,明日出殡,您真要在路上拦棺哭泣啊?”

    侯老太爷说道:“都做了八十步了,就不差这一百步,我是诚心诚意来祭拜妹妹的,他们沈家实在不领情,我也没法子。宗保啊,我们上海县侯家这些年家道中落,只出过两个举人,父母叔伯,族中的长辈都指望不上,族中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姻亲。侯家五十年考中进士的只有你一个,可是现在你被分到了南京礼部做观政,本来金陵六部就是冷衙门,你还在冷衙门做观政,何时才能混出头来?沈家不比以前是个商户人家了,儿孙读书争气,女儿都是诰命夫人,在金陵城有徐家做靠山,宫里头淑妃娘娘还是沈家的外孙女呢,沈家富贵荣华,咱们侯家说到底是沈家的血亲舅家呢,这亲戚关系若是走动起来,对你的前途有大帮助啊!”

    所谓观政只是虚衔,从九品,都不能叫做官,类似现代的实习生。一个萝卜一个坑,新科进士们每三年一茬丰收收割,但是根本没有那么多空余的坑容下一茬茬的新萝卜,又不能让进士们无处可去,所以就诞生了“观政”这个头衔来,将新科进士们分到各个衙门学习政务,其实就是去打杂,没有什么固定的活计,等何处有官职空下来就填上去。但是各大衙门的观政何其多?一旦有空闲的官职,一堆进士抢着填进去,这就要看进士们的后台和门路了,有些没有门路的,可能一辈子都是从九品的观政,永远出不了头。

    侯宗保是今年春闱中的同进士,被分到了极品冷衙门做观政,这可真是笑话了,因为金陵六部大部分都是摆设,礼部尤甚,连尚书和侍郎大人都没啥事情做,他这个观政就更闲的发慌了。侯老太爷很为孙子的前途的着急,所以腆着脸来沈家,借着吊唁的名义把亲戚关系重新走动起来,给侯宗保铺路。

    侯宗保年少气盛,二十出头中了进士,是家族乃至整个上海县的骄傲,自觉得了不起,心高气傲,分到礼部做观政之后,几乎天天都有宴请,备受推崇,并没有感受到前途危机,觉得祖父这样做太丢人了,说道:“沈家虽荣华富贵样样不缺,可是家学渊源太差了,粗鄙无礼,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看起来也知书达理的,可是却泼辣彪悍的赶我们祖孙出门,还敢拿牙签扎您,真是欺人太甚!这事传扬出去,金陵城的悍女都要向她俯首称臣了。”

    侯老太爷板着脸说道:“不准胡说八道,那是你的亲表妹,再彪悍你也得忍着让着替她遮掩着,男子汉大丈夫,要宽宏大量,受点委屈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你损了她的名声,对你有何好处?”

    老太爷又是一叹,落下来泪来,“我瞧着沈家的这些千金们,也只有她性子最像妹妹了,拿包子赶我们走,还拿牙签扎我的那个凶巴巴的小模样,活脱脱就是你姑姑年轻的时候。”

    次日沈家出殡,白幡蔽天,纸钱飞舞,灵牌上写着“天朝敕封沈门沈氏夫人之灵位”,沈家人自是举家去送殡,官员世家们也有不少来送沈老太太最后一程的,比如亲家魏国公府,除了徐四爷披麻戴孝以女婿的身份送殡以外,魏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以及“掷果盈车徐八郎”徐枫都穿着素服来送殡了;汪福海夫妇和麒麟兄弟;锦衣卫指挥使曹大人的嫡长孙曹核;金陵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朱希林夫妇;甚至连黄金单身汉锦衣卫指挥同知钱坤钱大人都来了,而且还是以晚辈礼为沈老太太披麻戴孝举哀,许多围观的路人都不解,连在场好多官员家眷都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钱坤和沈三离居然在离开金陵前一天就定了亲事!

    知道真相后,好多人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纷纷为钱大人惋惜——好端端一个金龟婿,居然被沈三离收进囊中。这世界太没有天理,一堆黄花大闺女不要,怎么偏偏看上沈三离呢?消息传开,这轰轰烈烈、哭声震天的丧事开始变了味,带着莫名的酸味。

    送殡的车马浩浩荡荡出发,绵延两里路,一路上还有交好的家族设了祭棚,沈二爷带着兄弟子侄们一路在祭棚下接祭,感谢亲友。走走停停的,到了中午时才出了聚宝门,沈家的祖坟就在聚宝山上,沈老太爷的坟墓已经打开了,沈二爷和兄弟子侄们亲自将沈老太太的棺木抬进了墓道,和父亲的棺椁并排停放在一起,夫妻合葬,身同床、死同穴。

    众人皆在坟前哭泣,这时侯老太爷和孙子侯宗保穿着素服突然出现在坟地里,侯老太爷颤颤巍巍的杵着拐边走边哭道:“我的妹子哟!哥哥来看你了!哥哥得知噩耗,悲痛欲绝,恨不得和你一去了啊!”

    沈侯两家的恩怨,在场送殡的亲朋好友心里都门儿清,当年沈老太太大发雌威将侯老太爷打的满头包赶出坟场的事也曾经轰动金陵,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管,虚岁八十的侯老太爷须发皆白,又穿着一身白麻素服,颇有些仙风道骨,即将“乘风归去”的意思,所以他一路上长驱直入,无人阻拦,直接往墓碑处而来了,侯老太爷正欲扑通跪下,给妹子烧纸钱时,身后猛地闪出一个人,架着他的胳膊不让跪。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侯老太爷,你我非亲非故,我们沈家不敢接受您的拜祭。当年我祖母就在沈家的祖坟前发毒誓,和您生不相见,死不相认,所以今日请您离开吧,莫要让我祖母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宁。”

    侯老太爷后头一瞧,正是昨晚送滚蛋包的沈今竹,他以为当众在坟前磕头烧纸钱,以表诚意,沈家人就默认了,可是真没想到沈今竹居然当众撕破脸,还是拒绝他的祭拜。老太爷看着今竹坚毅冰冷的眼神,恍惚中又回到五十年前生母去世的时候,妹妹也是如此看着自己,那里还有半点亲情在?

    就在这时,孙子侯宗保也跑过来了,侯老太爷指着孙子说道:“当年都是祖辈的恩怨,妹妹发誓和我生不想见,死不相认,但并没有说不准下一辈认亲。宗保,还不快给你姑祖母和姑祖父坟头磕头行礼。”

    宗保听命,正欲跪下去,沈今竹搀着侯老太爷不准他下跪,见老太爷狡辩着要宗保行礼,她空不出手来,干脆一脚将宗保踹翻在地!沈今竹是练过的,此时又在气头上,这一脚来势凶猛,将宗保直接踹飞了,在空中飞行了几丈远才落地。

    这一踹不仅仅是沈家人,连观礼入葬的亲友都惊呆了,这女子怎地如此彪悍?!侯老太爷见最成器的孙子被踹翻在地,挣扎着都起不来了,弃了拐杖就跑过宗保身边询问伤情,宗保并不觉得有多么疼,他此时面红耳赤,只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弱质女流踢飞了,好丢人啊!

    沈三叔反应最快,他拦在沈今竹前头说道:“亡母之名,莫不敢违,我们沈家不接受侯家人的祭拜,两位请回吧。”徐枫曹核麒麟兄弟赶紧将侯家祖孙半抬半拉的塞进马车送下山去,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送葬之后,沈家人就住在家族墓地附近的大报恩寺里,大报恩寺也是皇家寺庙,巍峨庄严,这里最著名是九层的琉璃宝塔,宝塔的顶珠是黄金制成,重达两千多两,每一层的屋檐下都悬着铜铃,一共一百五十二只,即使在无风的天气,铜铃也会随着气流晃动,声音清脆而悠远,好像佛鸣般能够安抚人心。

    整个塔体都由琉璃烧制而成,据说单是建塔就花了二万四百多两的银子,一到夜间,九层琉璃塔的一百四十四盏油灯全部点亮,如一根灯柱一样屹立在聚宝山脚下,每月琉璃塔燃烧一千五百三十斤的油,塔下不远处的秦淮河静静的流淌着,九层琉璃塔如一根定海神针般镇守在金陵城的南大门,象征着南都金陵的尊贵和繁华。

    沈家财大气粗,给琉璃塔捐了一个月的香油钱,自然就成了大报恩寺的上宾,沈家送葬完毕,要在大报恩寺守灵三日,为老太太祈福念经。晚上用罢斋饭,做了晚课,众人回净室歇息,朱氏又叫住了沈今竹回去说话,两人二言不合,又吵起来了,朱氏斥责沈今竹不应该如此冲动,当众把侯家祖孙赶走,尤其是不该一脚踢飞了侯宗保,这种行为不是淑女所为,和与市斤悍女无异。

    沈今竹冷笑道:“我不动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祖孙在坟前认亲戚吗?祖母尸骨未寒呢,就把她生前的话都做耳旁风不成?侯家说的好听,什么忏悔,赎罪,都过去五十年了吧,侯家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涎皮赖脸的,昨晚就赶他们祖孙走了,今天在入葬时阴魂不散的跟过来磕头。若真是诚心实意的来忏悔赔罪,我不会阻扰,但是那个老太爷连装死装晕都做得出来,焉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撵走他们,祖母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

    朱氏说道:“不管侯家是如何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又是在丧期,举止应当贞静哀戚。侯家祖孙无礼,家中自有父兄出面料理,你——”

    沈今竹打断说道:“祖母最疼我,我不会容许有人在她坟前闹事。谁敢来闹,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必然要他们晓得厉害,不敢再来闹。祖母已经故去了,让她老人家在阴间清净些吧。”言罢,沈今竹拂袖而去,朱氏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知道今日肯定会不欢而散,可是女不教母之过,作为今竹的母亲,她明知会被喷的灰头土脸,也要把道理讲给她听,以免误入歧途,殊不知沈今竹早就踏上了“歧途”,而且越行越远,不能回头了。

    沈今竹回到了净室,心腹丫鬟缨络伺候她沐浴更衣,瞧着浴房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缨络说道:“小姐,奴婢已经在三山门外榻房边上租了一座两进的院落,收拾妥当,守门的婆子、伺候的丫鬟已经采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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