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铁面无私刘大人面上无波无澜,陪审的推官气的吹胡子瞪眼,叫道:“大胆刁民!敢在公堂之上污蔑府尹大人!来人啦,重打五十大板,看你这个刁妇还嘴硬!”
像缨络这种弱质女流,若真重打五十大板,恐怕性命难保。缨络说道:“宋推官,在公堂之上,您最好乘机五十棍子把我打死算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攀诬大人。否则到了明日,我莫名其妙死在牢狱里,血书写了一个宋字,您就是杀人凶手了,到时候您就和我们东家一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宋推官暴跳如雷,怎地有这种刁钻的女子?我知道你们沈家势大不好惹,可是刘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能从锦衣卫手里把你强行带到衙门来,就不会善罢甘休,你起码做个服软的样子来,要我和刘大人都好下台,你家的救兵应该很快能到了,到时候关起门来,一切都好商量嘛,可是你偏偏——
缨络也有自己的考量,人命官司是最麻烦的,一切都对小姐不利,这事也太凑巧了,小姐今早出门,搞得像真是畏罪潜逃一样,背后算计小姐之人心思歹毒,定早就预料好了的。我坚决不能透露任何口风,将水搅浑了,拖延时间。
宋推官气的发抖,但他不敢真的扔下竹签要衙役们挥着棍子打缨络,一来缨络是良民,二来沈家不好惹,真打出个好歹来,沈家可能不会找刘大人,自己这个七品推官要倒霉了,但是不打,任这个缨络猖狂下去,又有损公堂尊严,给新上司刘大人留下色厉内荏的坏印象。公堂上正僵持着,刘大人的刑名师爷进来了,耳语道:“东翁,暂时退堂吧,外头沈家人找过来了。”
刘大人说道:“人命关天,本官正在审案,锦衣卫来本官都照审不误,沈家人能奈我何。”
刑名师爷说道:“东翁,来的不是别人,是沈家的大姑太太。”
刘大人说道:“一介女流,怕她作甚?赶出去就是了。”
刑名师爷叹道:“东翁,沈家大姑太太,闺名叫做沈咏兰。”
咏兰!她不是早就远嫁他乡了吗?怎么回金陵了?刘大人顿时全身僵直,一动不动,刑名师爷催道:“东翁!东翁?现在如何是好啊,这沈家大姑太太已经闯进来了。”
刘大人回过神来,惊堂木一拍,说道:“将犯人收监,退堂。”
且说沈咏兰带着子女披麻戴孝扶棺送母亲入葬,之后就一直跟着妹妹沈佩兰住在瞻园,她们姐妹情深,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可惜如今各自有各自的家庭,沈咏兰不可能扔下在徐州的公婆丈夫不管,在金陵过了差不多两个月后,和兄弟姐妹一一辞别,要带着子女回徐州了。
沈今竹独自住在城外三山门,沈咏兰驱车来辞行,不仅扑了空,隆恩店的活计还告诉她侄女惹上了人命官司,应天府尹派人捉拿,侄女一早就离开了金陵,衙役们就将侄女的心腹缨络抓走了!
如今的应天府尹是谁,妹子沈佩兰早就告诉她了,这个昔日的枕边人为何一来就要和自己作对,抓自己亲侄女呢?今竹一个女孩子,她能去杀人,而且还是年轻力壮的父子两个?明明是冤枉的好不好!
沈咏兰大怒,新仇加上旧怨,沈咏兰命车夫往应天府衙门疾驰而去,在曹核他们之前赶到了衙门,递上名帖,要求见刘大人。
刘大人穿着官袍匆匆赶来,见前方水榭亭台里,一个穿着天青色素缎褙子、玄色马面裙,头戴着白色孝髻的女子背对着自己,看着池塘绽放的新荷。
刘大人一怔,停住了脚步。看芙蓉花的女子感觉到了目光,转身看去,四目相对,两人依稀都是旧时的轮廓,就是尘满面、鬓微霜,眼神里铺天盖地的沧桑。
沈咏兰还在孝期,穿戴很是素净,也不施脂粉,额间和眼睑都有细纹。刘大人一心忙于公事,生活简朴,在这个男人普遍都发福的年纪,破天荒的还保持着昔日挺直微瘦的身材,他没有留胡须,下巴刮的干干净净,眼袋和黑眼圈显得很憔悴。这对曾经是恩爱夫妻的男女重逢,顿时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大人意识到不能一直沉默下去,他是男子,要先开口打破沉默,说道:“你是为了侄女的案子来的吧,此案很复杂,你放心,如果你的侄女确实无辜,我会还她清白。”
沈咏兰讽刺一笑,说道:“我尝尽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就是没有吃过牢饭,刘大人今天能否完成我这个心愿呢?”
刘大人哑然,而后急忙说道:“咏兰,你——”
“请叫我孙夫人。”沈咏兰打断道:“把缨络放了,我就走,你若不放,就把我一起抓进去吧。”
刘大人说道:“咏——孙夫人,你莫让我为难,缨络是此案的关键人物,我不能放。”
沈咏兰冷哼一声,说道:“刘大人,四娘是我的亲侄女,她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而已,怎么斗得过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赵管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他贪墨诈骗,被我侄女抓了个现行,她命人将赵管事等人和帮凶扭送到你们应天府衙门,正说明她是一个知法遵法的良民啊。赵管事这种歹人早就树敌无数,个个都有嫌疑,你不去审问牢里的同犯,不去询问赵管事的家人,偏偏要对一个弱质女流动手,刘大人,你真不愧为是刘青天啊。”
刘大人解释说道:“孙夫人,我断案无数,凭我的直觉,此案绝对不是表面上的寻仇凶杀,倒有些像是栽赃陷害——”
沈咏兰怒道:“你明知如此,为何要大张旗鼓的抓我侄女?”
刘大人说道:“说你侄女无辜,这只是我经验推断,并没有证据啊。但是那个血沈字、还有前日赵管事和你侄女的怨仇,这都是活生生的证据,我捉你侄女,是为了查清背后的原因,如果她确实无辜,也能尽快先洗脱她的嫌疑,我会暗中追查背后元凶。可是太不巧了,你侄女一早就出了远门,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空手而归,必须把相关人等带过来审问,那个缨络是你侄女的心腹,她必须过堂,否则公理何在,律法尊严何在?无论如何,你侄女目前的嫌疑最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她无辜之前,我不能放弃任何追查她的线索,所以缨络不能跟你走。”
沈咏兰冷冷一笑,说道:“幸亏我的侄女今天一早就走了,否则的话,一个千金大小姐被强行带到公堂之上,哪怕后来证明确实无辜,名声也是被玷辱了,一个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不是要她来过堂审问,你是在要她的命啊!”
刘大人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沈咏兰打断说道:“为何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还要来祸害我们沈家的女人?当年你说家中妻小都死于瘟疫,全村人无人生还,孤家寡人一个。我爹娘相信了,把我许配给你,你我成婚三月,那三个月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我幻想着和你生儿育女,白头到头,携手看夕阳,结果呢,三个月新婚燕尔,你妻子千里寻夫,找上门来了!我伤心欲绝,还要祝福你们夫妻同在,破镜重圆。你们夫妻成为一段佳话,故事都编成《寻夫记》,世人都传颂你们夫妻情深意重,再续前缘,你不忘糟糠之妻,品行高洁,你妻子坚贞不屈,机智勇敢,带着儿女逃脱了瘟疫,还千里寻夫,一家团圆。而我呢,我从最幸福的小娇妻,变成了金陵城最大的笑话!”
刘大人目光一黯,说道:“我没存心欺骗你们,当年我进京赶考,父母妻儿皆在荆州老家,那年大水,村子闹起了瘟疫,县官下令封村,我在京城得到消息后,匆匆回家,为时晚矣,全村的人都死了,为了防止瘟疫泛滥,连尸体带着房屋全部烧成了灰烬,我在村口为父母守孝了三年才再次进京赶考,这三年妻儿都没有找回来,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还在世?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
“对不起有何用?我名声扫地,你妻儿满堂,仕途青云直上。”沈今竹凄然落泪,“在《寻夫记》这出戏里,我对着你妻子下跪,自称贱妾,把正室之位拱手让人,心甘情愿的做了侧室,哈哈,想我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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