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提起往事,林勤眼里也有怒火,叹道:“我又何尝不恨他们这群人呢?如今淑妃娘娘在宫中表面风光,实则过的十分艰难,她根基浅薄,举步维艰,需要二叔这些人帮忙,为了大局作想,暂时不能撕破脸的。”
林家的富贵全都来自于淑妃娘娘,当然要依娘娘的意思行事,冰糖面有倦色,说道:“唉,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整天假笑应酬,这脸都快僵掉了……”
夫妻悄悄说着体己话,到了卧房,林勤将熟睡的儿子轻轻放下,冰糖脱下鞋子,放下幔帐,去了隔间卸下一身装束,换了半旧的家常道袍,一头青丝松松在脑后绾了个圆髻,林勤正在浴桶里泡着,冰糖坐在矮凳上给丈夫擦背,林勤说道:“你也怪累的,去歇歇吧。”
冰糖拿着布巾搓洗着丈夫宽阔的肩膀,“不妨事的,做什么都没有和那些贵妇人假笑试探打机锋累。”以前在瞻园当副小姐伺候人时,她见惯了这种场面,到不至于怯场自卑,晓得如何进退,可是当旁观者是一回事,做当事人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漳州地方小,她还能应付过去,如今到了京城,来往皆是高门贵族,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尤其是谈到出身,冰糖表面平静,内心其实有些失落。淑妃娘娘和丈夫好歹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虽说遭难当过官奴,可是早就平反昭雪,续上了林家的族谱,但冰糖家世代都是家奴,如今贵为三品诰命夫人,这出身便有些说不过去了,表面上无人敢对她不敬,但是背后各种难听的风凉话着实不少,冰糖觉得自己脑门上就写着暴发户三个大字,这泼天的富贵也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啊。
同样很恼火的还有沈今竹,不过她不是为了家事,而是公事,安泰帝下诏叫她进宫,将这次出使的使团交给她,要她出出主意,谁知沈今竹刚一亮相,一个迂腐翰林院学士就别过脸说道:“男女授受不清,安远侯是女子,还请内侍搬一个屏风遮拦一下。”
这等拘泥、找不清主次的官员适合当使节吗?沈今竹心中充满了疑问。隔着屏风听使团议论了几天对策,差点喷饭了。有个官员居然红毛番凭借是火炮威力,枪炮多用火药,火药属阳,需要用阴来破解,不如招募妓女,裸体摆出一个阴门阵来破解,阴门阵势发动时,会克阳气,使得枪炮哑火,发动不出,那时我们大明军队就挥刀而上,夺回海南岛!
第162章听壁角听出大阴谋,曹核桃护住未婚妻
听到这个奇葩阵,沈今竹当时就震惊了,使团里尽是这种迂腐、异想天开的官员,何时能等到海南岛回归之日?而且沈今竹发现使团的议题里面根本就有谈论到如何将顺王迎回来,这是什么意思?要留下顺王不管了?
沈今竹心里凉透了,懒得听这些使团的人如痴人说梦般的讨论,反正在屏风后面谁也看不见她,干脆偷偷溜出去了。这里是鸿胪寺的四夷馆,专门招待各国使节的地方,以前沈今竹的父亲沈二爷当鸿胪寺右少卿时,就执掌四夷馆,沈二爷是个记忆力惊人的天才,通好几国语言,沈今竹资质远不如父亲,不过龙生龙、凤生凤,虽说一代不如一代,她的资质比寻常人还是优秀许多,精通荷兰和西班牙语,粗通日本语、英语和葡萄牙语,大明天南地北的方言更不在话在了。
初夏花木茂盛,沈今竹坐在花架下透透气,听了大半天迂腐书生的讨论,她都觉得自己都沾上了酸气,无意间就听了一群红毛番的谈话,他们说的都是西班牙语,是从海南岛联军派到京城的使团。
“我们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每天就在这里吃吃喝喝、出门游玩购物、陪伴的都是鸿胪寺的低级小官员,连国书都递不出去,又不准我们离开京城,怎么办?女王和总督都在等消息。”
“急什么,我觉得挺好玩的啊,教坊司的女人们真嫩、少年长的也好看,再待上一个月我也不会腻烦的,我喜欢这个城市,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啊,我可不想回到海南岛那个破地方了,没有美人、没有美酒、全是一群酸臭的军汉!”
“哈哈,你说的很对,我也希望能晚些见到皇帝,这样就能多玩一会啦,有鸿胪寺的帮忙付嫖资和酒钱,这种日子比天堂还要美好啊,我们都是天使,嘻嘻!”
“和你们在一个使团真是令人羞耻啊,这里是堕落的天堂,美女和美酒让你们都背叛了女王的使命,我们整日饮酒作乐,弟兄们还困在海南岛,你们晚上就不作噩梦吗?”
“没有啊,我梦里全是那些如蜜桃般甜美的美人儿,哈哈!弗兰迪,你应该尝一尝这里的女人们,她们会满足你所有的幻想,真是一群天使啊。”
“我发誓对妻子忠诚,才不会出去找女人,你们这群堕落的家伙,我不屑和你们为伍,你们继续饮酒作乐吧,我要拿着国书去找这里的头领。”
“弗兰迪,我记得你的妻子早就去世了啊,你守身如玉,是心里惦记着女王陛下吧,女王陛下喜欢威廉大公这种金发温柔的美男子,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的。”
“再见,弗兰迪,希望你永远见不到皇帝,我们就能在天堂里永远快活下去了,呵呵!”
一个穿着西洋骑士装的男子愤然从花架里快步从花架里走出来,沈今竹触不及防,来不及躲避了,被这个叫做弗兰迪的西班牙使节叫住了,用生硬的大明话说到:“你——对,就是你,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官。”
弗兰迪身材魁梧,红发碧眼,夸张的络腮须长到胸脯,腰身挺的笔直,骑士装佩戴着各种勋章,看样子是无敌舰队的高级军官,这副模样果然不符合凯瑟琳女王的审美,她喜欢的是威廉那种小白脸。
沈今竹穿着御赐的四爪蟒袍,头戴黑绒压金边的忠靖冠,这种头冠四品一下是不准用金边装饰的,明眼人一瞧就知沈今竹身份不凡,可是弗兰迪这种西洋使节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觉得沈今竹面白无须,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四夷馆低级的小官员而已。
沈今竹心念一动,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说到:“我们这里有许多高官,您要见那一位?”
“哦,感谢上帝,这里居然有一个真懂得我们语言的翻译。”弗兰迪如释重负,指着沈今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由你招待我们。现在带我去见你们这里最大的官。”
沈今竹笑道:“我叫朱诺,我们这里最大的官是鸿胪寺卿,可是他今日不在这里。”
弗兰迪有些失望,说道:“你跟我来,把国书翻译成你们的文字,上一个翻译简直糟透了,我怀疑他是胡乱写的,或许根本没有体会到我们的意思。”
既然有机会看到联军的国书,沈今竹点头道:“好吧,请带路。”路上和弗兰迪套了几句近乎,问道:“我们大明在海南岛垂钓的皇帝还好吗?他身体如何了?适不适应你们的饭菜?”
出乎意外的是,弗兰迪居然面露了崇敬之色,说道:“你们的皇帝无愧于他尊贵的血统,是个勇敢、坚强、乐观的人,我把他捆在炮台上,命他叫开城门,他拒绝了,我点燃了引线,他依旧面不改色,逼得我不得不用刀砍断了引线。一个愿意用生命捍卫他的土地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哪怕他是我们的对手呢。他在海南岛过的不错,身体很健康,爱上了咖啡,喜欢吃煎培根,每天都下海游泳,他水性不错,还向我请教如何使用西洋剑,他很希望回到这里,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能够回家,他可以当一个普通的小民。”
沈今竹暗道:这倒符合顺王平日的做派,随遇而安,又不放弃一线希望,在敌营里也努力让自己过的自在,很好,这样厚脸皮的表现起码能活的长一些。正思忖着,弗兰迪说道:“自从来到大明,在鸿胪寺四夷馆大半个月了,你是第一个问道你们皇帝的官员,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一听这话,沈今竹很是震惊,怎么鸿胪寺居然对顺王不管不问呢,不过想想上一任鸿胪寺卿已经死在战火中了,由左少卿接任,现在的鸿胪寺卿林大人正是林淑妃的堂叔,貌似可以理解鸿胪寺现在对顺王如此冷漠的举动了,唉,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沈今竹说道:“在海南岛的那个已经是不是皇帝了,已经册封为顺亲王,倘若见到鸿胪寺卿林大人,千万不要说错了,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君主,君主就应该像凯瑟琳女王一样独一无二。”
果然一提到女王,弗兰迪碧色的眼眸迸出炙热的火焰,激动的说道:“天佑女王!凯瑟琳女王也是一位伟大的君主,她美貌、智慧、勇敢,我愿意为女王献出一切。”
那个哈布斯堡家族的女疯子?这场贸然发动的战争并没有给葡萄牙和西班牙带来任何好处啊,爱情真能蒙蔽人的双眼。沈今竹不敢苟同,含笑不语,弗兰迪看了看天色,掏出腰间的怀表看了看时间,这个金质的怀表壳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宝石,沈今竹是生意人,一眼就瞧出这个怀表价值不菲,这个弗兰迪看起来也很有教养,一定出身西班牙贵族家庭,和花架下那些沉迷于酒色的普通军官截然不同。
可是当沈今竹眼角余光瞥见怀表壳里面那张女人的肖像时,心中更加吃惊了,她故作平静的说道:“哦,这个女人真美啊,就像天使一样。”
“那是安娜,我亲爱的妹妹。”弗兰迪骄傲的再次打开怀表,将女子肖像递给沈今竹细看,怜惜的用指腹磨蹭着少女的脸颊,目光一黯,说道:“她长的像我们的母亲,是西班牙出名的美女,可惜她们的婚姻都很悲剧,都是家族安排的该死的政治婚姻,你知道比政治婚姻更可怕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