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被骂的狗血淋头,但是他也晓得自己必须承受所有的愤怒和口水,替安泰帝掩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替皇上挨骂,也是狂刷信任感的时候,任凭口水滔天,林大人甘之如饴。
早朝如闹市般热闹,大朝会后,安泰帝招了东厂厂公怀义说话,怀义当然不会偏袒沈今竹,而且还先打了沈今竹五十大板,说道:“鸿胪寺是林大人的地方,当天下午那个逃走的红毛番和安远侯说了什么、有没有透露国书的内容,林大人说没有派人窃听,并不知情,所以此事只有安远侯和红毛番知晓,可是红毛番偏偏是在鸿胪寺四夷馆消失的,安远侯再有本事,她也伸不进去手啊。唯一的可能就是安远侯通过她父亲沈大人以前在鸿胪寺的旧部帮忙,把红毛番偷偷弄走,老奴已经将这些人请到东厂说话去了。”
安泰帝想了想,说道:“安远侯和沈大人不像是能做出这等谋划的,何况是朕下旨命她四夷馆,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制定天衣无缝的计划。鸿胪寺肯定有其他人捣鬼,你要彻查此事。”
怀义依旧咬着沈今竹不放,“此事太巧了,老奴总觉得安远侯有些事情瞒着不说,要不要把她也请到东厂去喝喝茶?”怀义胆大心细,赌了一把,赌安泰帝不同意动手。
“不用了。”安泰帝果然说道:“这时候对安远侯动手,未免会寒了功臣们和以前老臣们的心,如今天下刚刚安定下来,不易再起风波,何况安远侯和曹核有婚约,经过昨夜风波,京城已经无人不知了,如果再劳动生病的安远侯,恐怕长公主那边会不高兴的。朕看过那个逃跑的红毛番履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军官,安远侯为何会独独在四夷馆和他相遇,并且救了他?好好查一查这个人。看有没有其他人和此事有关,让安远侯背黑锅,连林大人身边的人也要查。别总是盯着安远侯不放,她毕竟是个女子,以前是生意人,对官场不熟悉,能做的十分有限,又即将嫁入长公主府,为人妻、为人母,她应该不会冒险做出背叛朕、毁掉自己家族和前途的事情。”
一听此话,怀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这可都是安泰帝自己说的,只要能够洗清沈今竹的嫌疑,接下来就好善后了,而且安泰帝已经明言说要查林大人的人,看来是质疑林大人的办事能力和手下的人……
安泰帝暗想这次联军使团一共十三人,十二人包括使团团长都死了,逃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人,是否会影响了大局,引得红毛番愤怒再次起兵骚扰大明的海岸城市呢?唉,真是头疼,还是召见兵部尚书赶紧下令加强港口防御吧。
安远侯府风波很快被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压住了——安泰帝宣布选秀充实宫廷,据说大明新皇后将在这些女子中产生,结束皇宫后位空悬的状态。此事传开之后,沈今竹和怀义密谈,沈今竹面色凝重,说道:“皇上有此举,说明两点,第一,皇上对林淑妃和林家不太满意,觉得淑妃不堪为后,母仪天下;觉得林家膨胀的太快,有些得意忘形了,需要敲打敲打;第二是太子目前安全的,暂时不会宣布废太子,皇上还非常年轻,想要一个皇后生的嫡子,然后名正言顺的扶持自己儿子上位。皇上慢慢稳住了阵脚,想要徐而图之了。”
怀义点头说道:“既然皇上决心选后,那怀恩以被贬斥金陵守陵的代价,闹出皇上要废太子之事的传言就不攻自破,安抚了朝中的老臣和内阁的心,平息了保护太子的风波。唉,皇上已经开始了解帝王权谋之术,早已不是当年被怀恩轻易算计的年轻皇上,顺王却还在敌营,我们的路道阻且长啊。”
为了生存,每个人都努力的成长着。尤其是权力的游戏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中间地带(出自美剧《权力的游戏》)。
“不过最近也不全然是坏消息。”怀义笑道:“日本国那边传来消息,竹千代顺利继位,成了第三代幕府大将军,已经宣布弟弟国千代犯了叛国罪,并断了对海南岛西班牙联军的补给,召回在海外征战的武士和军队,国千代众叛亲离,成了一枚弃子。”
第164章长公主驾到定婚期,老熟人摇身变新后
竹千代顺利继位,逆袭了貌美得宠的凶残亲弟弟国千代,这着实是个好消息,当初冒险和二姐夫钱坤放走质子竹千代是值得的。局面开始对大明有利了,就是不知在海南岛的顺王会不会被国千代迁怒。也不知为啥,明明对顺王并无多大好感,沈今竹心中却开始越来越牵挂这个昏君了,希望他不要死,在南方垂钓的日子能保证起码的尊严——不过这个二皮脸应该能忍住胯下之辱吧。
沈今竹在侯府“养病”,二房全家都来瞧她了,弟弟妹妹两个小的被打发去侯府花园游玩了,亲哥哥沈义诺黑着一张脸问道:“你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的,不过怎么听说你和曹千户早就有了婚约,他公然称你是他的未婚妻?到底是不是真的?”
朱氏也急切的说道:“无论大事小事,向来都是你自己做主,只是婚姻关系到大半辈子的幸福,这事不能儿戏了,女孩子家名誉要紧。”
沈二爷则说道:“林家现在如日中天,你莫要再和他们对上了,林大人以前是我的上司,野心大,心眼小,很记仇的。如今皇上宣布选秀择后,林家会收敛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如何,不过你以后都要小心一些,莫要被林家抓到了把柄。尤其是林淑妃以前在你的店里做过工,还当做奴婢,这种不光彩的过去你恰好的见过,唉,富贵最容易改变人性,你也要小心提防。”
难得沈二爷抓住了重点,沈今竹点头说道:“我省的,林家那边有曹核帮忙看着,他们要抓我的把柄,哼,小心自己露出了马脚,他们这种世代书香,总有些什么不能见人之处,我不怕的。何况皇后另有人选,林淑妃已无封后可能,他们不会到处树敌的。”
沈二爷为官多年了,有些心得,叹道:“你呀就是性子太桀骜,这为官和做生意是不同的,太多的利益纠葛和水磨工夫,要懂得隐忍不发,风头太盛容易被人攻击,你以女子之身封侯已经使得很多人眼红。乘着这次和鸿胪寺撕破脸之事,以后朝廷的事情你就先推脱别管了,避过这场风波再说——和曹核的婚姻能让你有足够的理由置身事外,你们真的定下了?”现在形势太复杂,先明哲保身吧。
“嗯,交换过信物,是当年顺王做的媒,原本——恰好那时朱外祖母病逝,紧接着又是东海之变,我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没和父母大人提起。”沈今竹眉头微蹙,说道:“至于这个婚约是否能成,要看这几天长公主的表示了。”
经过旧情人徐枫被亲娘弄了个冲喜娘子先斩后奏,把生米煮成熟饭一事,沈今竹对婚姻和爱情的期待都降到冰点,专注的投入了自己的事业中,所以当年顺王就聪明的用传承一事来切入,说服了沈今竹答应这门婚事,如今世易时移,鸿胪寺红毛番风波之后,天知道还有没有变故。
顺王做的媒!那这门婚事还有效吗?家人听了面面相觑,连朱氏这个傻白苦都觉察到了不对,顺王还在南边垂钓呢,当今皇上才是临安长公主的亲哥哥,一朝天子一朝臣,曹核说沈今竹是未婚妻没用的,关键是长公主和曹指挥使承认有过婚约才行啊!抬头嫁闺女,低头迎女婿,我们沈家也不能巴巴的贴到长公主府说要定亲吧?
沈义诺腾起站起来,说道:“我去找曹千户问问,如果婚事不作数,早些澄清些也好,越拖越麻烦。”沈二爷摆了摆手,说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还是我去寻曹指挥使说话吧。”
一家人正商议对策呢,外头璎珞进来说道:“临安长公主来瞧侯爷了。”一家人忙换上见客的大衣裳,连“卧病”的沈今竹都起床略施脂粉打扮了一番,插了一对点翠菊花簪子。临安长公主是摆出了全副依仗来安远侯府的,带了一车的礼品和补品,丈夫曹铨、儿子曹核跟着护驾,到了侯府,沈二爷带着沈义诺和沈义言,在前厅和曹核说话;长公主和朱氏等人在后院赏新荷。
长公主亲亲热热牵着沈今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回,笑道:“听说你病了,就来瞧瞧,看着气色还好,就是瘦了些。”
一旁沈文竹打趣道:“我姐姐瘦了也好看的,穿男装、穿女装都好看,您瞧见她穿官袍的样子没?又威风又漂亮,羡煞人呢。”
长公主笑道:“你这妹子嘴甜,长的也和你有三分相似,好一对姐妹花。”
沈今竹倒也不自谦,玩笑道:“所以说呀,她那里是夸我,是在夸她自己呢。”朱氏是傻白苦、亲闺女文竹却是个聪白甜,性子爽利,开得起玩笑,很对长公主的脾气。
一阵哄笑,只有朱氏笑的勉强,长公主指着池塘中央几朵俏生生的新荷说道:“你们姐妹两个去摘些花骨朵来赏玩,我和你们的母亲就坐在凉亭那里等着。”婚事大事,沈今竹自己做主了,不过也要走走过场,和家长商议婚期等细节,这事就不好当着姑娘的面讲了。
船娘划着采莲船请沈家姐妹上去,初夏的荷叶有茶杯那么小的,也有锅盖那么大的了,沈文竹举着剪刀采莲花,她大胆的问道:“姐姐,你真要嫁给曹千户了啊?”
沈今竹剪了一支磨盘那么大的荷叶,童心未眠似的往荷叶上撒水珠子玩儿,晶莹的水珠儿如珍珠般在翠碧的荷叶上滚动着,漫不经心的反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曹核如何?”
沈文竹托腮想了想,说道:“瞧着模样、家事、人品本事都不错,难得你和他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将来也好相处,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入洞房,连对方是黑是白都不知道。关键是他是姐姐看中的人,姐姐的眼光不会错的。别人都是你长了一双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卖啥啥赚钱,铺子的银子如流水似的赚。看人的眼光也准,店里都是一群能干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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