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出眼泪。如今满朝上下全都与他意见不合,而吴先生的话,恰如人在孤立无援的境地当中遇见知己,如何能不令他感动,“来人,给先生上茶、看座。”
内侍退出之后,秦有道起身过去拉着吴先生说:“国师,我也知道……可我,实在是舍不得毅儿哪!”
“嗯,”吴先生眼中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嗓音虽还沙哑,却饱含着柔情说道:“君王啊,凡事总要想法子应对,就比如这过河,要不乘船、要不搭桥,打算闭上眼睡一觉,等醒来就到了对岸,那是不成的。”
“我……”
“你既决意要拒绝东楼国,那我们就先说说怎样应对后面的事。”
吴先生端起茶来,吹了吹浮沫便即放下,接着道:“东楼国有巨阙与开河这两支修炼出了剑气的佩剑军吧?若是他们孤注一掷南下,凭你比香国的军力我想是挡不住的——而且,南边的高竹国也不会坐视东楼独占比香。
“他们一定会从南面攻城略地,在你的国土之上提前与东楼国展开决战。那么其后果就是,比香国被灭,然后东楼与高竹二国在大战之后结盟,再由战败一方辅助胜利者北进。”
“什么?”
秦有道闻言色变。现在东楼国与高竹国的使者都在天香城,而他之所以有底气拒绝东楼使者,想的就是大不了与高竹结盟,共同对付东楼国,却从未想过他们也会趁火打劫。
“高竹国是不会现在就与你结盟的。”
吴先生仿佛知道秦有道的想法,他说:“如果在东楼使者到来之前,高竹国很愿意与君王你结盟,那时他们会协助你牵制东楼国,从而完成向南扩张;而现在,你拒绝了东楼国,那么高竹如果此时再与你结盟,从道义上讲,他们就要派出大军替你阻挡佩剑军的进犯,他们会那么傻么?”
秦有道自然不傻,所以吴先生刚说完他就明白了利害的关键。
“难道,我真的要成为比香国的亡国之君了么?国师你可知道,就算我交出了毅儿,东楼国也会马上要我进攻高竹,结局还是一样的。”秦有道痛苦地把头深埋于两手之间。
“哈哈哈……”
听到吴先生大笑,秦有道怒从心起,“国师,是在嘲笑我无能吗?”
“哈哈,”吴先生笑着摆手,言道:“君王啊,你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当局者迷。你身在局中,便只想着自己,你怎么就不好好地琢磨一下高竹国的想法呢?”
看到秦有道疑惑地望着自己,吴先生也不卖关子,直接言道:“我刚才说过,高竹国不会在这时候与我们结盟,可既然不想结盟,他们的使者为什么还留在使馆不走?”
“国师的意思是……”秦有道眼里露出了希望。
“君王你想过没有,高竹国一定不愿现在就与东楼国开战,因为少了比香国的帮助,他们胜算不大。”
吴先生起身来到坐榻边沿,看着南窗外五月煦暖阳光下的池塘翠柳,许久说道:“高竹人现在想看到的,就是君王你把人质送去,表面上与东楼国结盟,然后暗地里与他们在边境保持局部的对抗。比香国本身军力就弱,所以即使你迟迟无法推进,东楼国也不会过于责备,那样高竹国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统一南方,积累与东楼国决战的实力。”
“国师这么说可有什么依据么?”秦有道呼吸急促地走到吴先生身旁。
吴先生笑了笑,“君王,我在大殿下府里足不出户也都听说了,高竹国有五万竹叶军布防在了边境上,难道你竟没有注意?”
“我当然知道,那五万大军是紧随着使者开到边境上的,还不是想要威胁——”
秦有道说着忽然停顿,然后猛地睁大两眼,紧盯着吴先生。
吴先生点点头,“看来君王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眯起眼接道:“高竹国修炼出了内气的精锐部队是竹林射手军,其又分为竹节军、竹枝军与竹叶军。其中竹节军配有重箭,专门攻坚;竹枝军则是擅长远程精准射击;而竹叶军呢,向来以轻便速射著称……
“那么君王试想,如果高竹国想要对付城防坚固的比香国,为什么不直接把重装的竹节军调来,出动竹叶军有何用处?”
“国师之意,高竹国根本没打算与我们交战?”
“不错!”吴先生蓦然看向秦有道,说:“派专克骑兵的竹叶军驻扎边境,这就是高竹国的态度。他们希望君王你能明白,这五万军队其意绝非与你为敌,而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同你携手对抗东楼骑兵。”
吴先生的话语里,仿佛总是带有能够让人安心的魔力。张三、赵正国、秦坚乃至现在的秦有道,无不都曾这样认为。
这个人讲话从来不会摆出故弄玄虚莫测高深的模样,以让人猜测其想法来显示高明。相反,他总是用最平实的语言,以及最无可辩驳的观点来一层层地让你明白他的意思,而这些简单的话语一旦落入听者的耳中,则无疑瞬间就能变成为一盏指示方向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