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洛扬会意,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紧紧握住沈云荞的手,敛目打量,见她衣袖上有大片血迹,呼吸一滞,“你受伤了。”这还叫没事?
沈云荞轻声笑道:“被抓走的时候没留神,一名护卫的匕首划到的,小伤,别担心。”随即看看周围,微声询问:“发生了什么?高大人怎么会出手相助的?”
“高大人?”章洛扬一头雾水,低声反问,“哪位高大人?”
沈云荞啼笑皆非的,“算了,等回房再说。”又指了指林大人,“那位就是知府大人。”
此时,那边的高进站在俞仲尧面前,已禀明经过。
俞仲尧垂眸静静听着,喝尽杯中酒,转头瞥了林大人一眼,又对高进打个手势。
高进称是,唤林大人:“我家三爷问你几句话。”
林大人此时的神色很怪异——他一直在偷眼打量着那个静坐独酌的年轻男子,之前是惊疑不定,走到石桌近前,看清楚男子的面容,已是满脸恐惧,身形都有些颤抖了。
一直不解地看着林大人的章洛扬和沈云荞,不自主地感染了惊惧的情绪,屏住了呼吸。随即发生的一幕,让她们瞠目结舌——
林大人撩袍跪倒在地,刚要说话,高进轻咳一声,有所指地道:“三爷此行无意张扬。”
“是是是……”林大人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人不知天高地厚,狗眼看人低,实在不知那小厮是三爷的人,还请三爷饶命……”
听得这番说辞,章洛扬的心跳加剧。正是这时候,觉出沈云荞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转头相看,见好友脸色愈发苍白。
她暗呼一声糟,不由自责起来。便是眼界再窄,到此刻也清楚自己和云荞就在一个大人物的眼界内——这要是出点儿岔子,弹指间便能丢掉性命。
从初时就该婉拒灰衣男子的好意。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堂堂一方知府吓成了这样?
章洛扬小心翼翼地望向那男子。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影。
大概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袭粗布深衣,衣服边缘滚着白麻。侧面轮廓线条清晰,面色有些苍白。他应该很高,坐在石桌旁边的竹椅上,右手握着酒杯,左手闲闲把玩着一柄柳叶小刀,坐姿随意,无端地透着萧索。
她茫然地眨着眼睛,心说这算不算人不可貌相?在她感觉,只是个大抵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子而已。
林大人仍在絮絮叨叨地告罪。
俞仲尧则看向四面的客房,对高进示意。
高进转头吩咐手下。
不消多时,住客纷纷紧闭了门窗,高进多名手下守在上下四方围廊。
俞仲尧这才慢条斯理地瞥了林大人一眼,语气平静,毫无情绪:“小厮之事,因何而起?”
林大人往前膝行一步,仍是语声发颤:“禀三爷,是前些日子的事,小人收到了顺昌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顺昌伯府大小姐和沈家大小姐私自逃离燕京,很可能会来杭州——顺昌伯要小人留意任何与此有关的人与事,行径蹊跷的一概抓起来审问,务必找到他的长女。府里下人说那小厮形迹可疑,大抵知道两位大小姐的下落,小人这才……”
俞仲尧无声一笑,“何时起,杭州归他顺昌伯管了?”
章洛扬不由额头冒汗,敢情父亲在人家眼里也只是小菜一碟……
林大人已在为自己开脱:“三爷想来也清楚,地方官一向高看京官,何况又是个有爵位的。再者,小人的儿媳妇是沈大小姐的姨母,小人怕撇不清干系,日后被顺昌伯和沈大人合伙算计……”
俞仲尧喝了一口酒,语气轻描淡写的,“怕不怕今日即忌日?”
林大人恨不得要磕头了,“还请三爷饶命……”语声未落,听得府里护卫头领在大堂喧哗,言语嚣张。随他前来的人,方才被强行拦在了大堂,此刻必然是担心他安危,想进来一看究竟。
俞仲尧微微蹙眉,看向高进,左手把玩的柳叶刀停在食指与中指间,手势一转,在空气中平平一扫,“抓捕、伤及小厮的恶奴,一并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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