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不知怎的,这些日子里受过的委屈突然间手牵手袭上心头,一时间鼻尖酸涩,眼眶通红,一把抓住贺兰钰手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大哭起来。
事到如今,已无所顾忌。反正无论她做什么,总归是要被贺兰钰嫌弃的,索性就放开了哭,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落,本就瘦弱的身体经不起这么大起伏的震动,抽抽噎噎就快要厥过去。
贺兰钰少不得要坐到她身边来,慢慢拍着她后背替她顺气,心中晦涩,面上却不显,依旧是天底下唯我第一的讨厌模样,“好了好了,本来就是我们贺兰家长得最难看的,再哭,连你那个大胖子哥哥都比不上。”
“表哥…………”
“行了行了,侬则港度(松江话:你个傻瓜)表哥给你发糖啊…………”他祖籍松江,家里两个奶嬷嬷都是松江人,小时候学了一口的吴侬软语,因着这个没少受她奚落。
“表哥!”她就这么顺着他的手,整个人都扑进他怀里,头枕在他肩上,呜呜地哭,“表哥……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我好害怕…………表哥,我想回家…………”
贺兰钰默默收紧了手臂,任她在怀里哭闹任性,“京城有什么意思,表哥带你回安庆,那儿遍地都是好吃的,吃三天就把一身肥肉吃回来。”再抱着她掂一掂,满怀遗憾地感叹道,“可怜可怜,我们家六斤去年还过百了,今日一见恐怕八十都够呛。”
云意箍住贺兰钰后颈,这一时根本记不得男女大防,只晓得哭,“这里的东西都不好吃,老是什么馍馍馕饼的,讨厌死了!”
“是吗?你这可委屈大了,回头表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云意瘪瘪嘴说:“我想吃粽子。”
贺兰钰道:“端午都过了多久了,还没吃上呢?”
云意抱怨道:“甜的不好吃。”
贺兰钰与她志同道合,“可不是,粽子自然要蘸酱油吃咸的。北方这群土鳖懂什么?囫囵一口大锅乱炖也能叫名菜。”
不知是不是又触到伤心处,这一时念起粽子来,又能哭一场,“呜呜……我想吃肉粽,咸肉粽……大肉粽…………”
“给你买,给你买一屋子咸肉粽。快别哭了,再哭又得瘦三斤。”
“表哥喜欢胖子啊?”
“表哥喜欢肥猪!”贺兰钰扯着她的衣角擦她的脸,皱着眉头,还是一脸嫌弃。“为着个肉粽哭成这样,至于么你?没出息。”
“至于至于至于!”
“快别说了,赶紧的,把脸擦干净,擦完了离我远点儿,脏死了。”
云意堵着气,坐到他对角处。
马车摇摇晃晃定远门关卡,车夫与守城士兵低语一阵,也无人来查。贺兰钰一行人便在夜色中顺顺当当出了乌兰城。
云意忍不住问:“守门的人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贺兰钰手握折扇,一派从容,“自然是都已经打点好。”
稍顿,又道:“陆晋岂非平庸之辈,为了救你出来,我可在乌兰城住了小半个月。那宅邸周围品字形三户人,都是用来看住你的。先解决了他们,再来寻你,不然你以为,事情真就如此简单?”
他给过来一个眼色,云意就知他要的是什么。于是乎堆起笑拍起掌,“表哥好厉害!”
“那是当然。”贺兰钰转过头,对她的恭维不屑一顾。
马车一路疾行,次日天没亮已经过太原。
云意想起肃王,到底是有心结未解,不由得长叹,再看贺兰钰,眯着眼好似一尊玉像,高洁无瑕,可见红尘万丈一张皮囊可骗过多少人。
“五哥可好?”
贺兰钰依旧闭着眼,答道:“吃的好睡的好,端午还吃得上肉粽,比你不知强多少倍。”
“那就好……”云意点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员外府的银子都运到了吗?”
贺兰钰终于肯斜她一眼,认为她明知故问,“我亲自督办的事情,能出纰漏?”
“噢,反正表哥最厉害。”
贺兰钰侧过脸去背对她,忍过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得意,才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说:“六斤,这世上最不该做的事就是怀疑表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