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捏把汗,瞧这两个初出茅庐之父母,谈起生儿育女,还跟过家家一个样。
未来几何谁能预料,仍需把握当下。
云意想起他出征在即,总是难舍,“现如今家里不止你我二人,二爷决断之时,记得多想想我腹中孩子。”
“我明白,你啊,到底是要做娘的人了,如今也啰嗦起来,一句话反反复复没完。”
云意不服,“二爷嫌弃我呢。”
他连忙拱手告饶,“岂敢岂敢,供着夫人还来不及,哪敢嫌弃。”
此事过后,两人之间松松散散的联系瞬时多一层羁绊,同时这羁绊是永久的,不能逆转的拉扯与两者之间。她絮絮叨叨与他说今日琐事,他虽然劳累但也始终认真去听。
然而见到德安端上安胎药,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又多加一层。
她平日里挑剔至极,点心不好吃绝不入口,药也要做成丸子裹了糖才肯下肚,这一回喝药干干脆脆,根本不需你好言相劝,她已然一口气喝个干净。苦得皱了眉也一声不吭,就着红玉手里的温水漱过口,再不必蜜饯糖果。
他看得难受,云意却是一派轻松,反过来笑着安慰道:“没大碍,多是补药而已。”
陆晋轻轻抚着她后背,低声道:“明日再找个厉害大夫瞧一瞧,这才几个月,哪有这么早就吃安胎药的,我怕你受不住。”
云意摇头,“我看胡大夫就很好,是我茹素太久,体质虚寒,补补就好。”
陆晋久久不语,接过红玉手里的帕子,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擦去。默然已将顾云音的事提上议程,眼下陆占涛常住公主府,自然戒备森严,要取她性命,唯有中秋家宴。
至于云意……他带着薄茧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长发,于他而言,她在家中万事无忧即是对他的最大回报。
他扶住她后脑,突然间亲吻她毛茸茸的发际,过后却无话。
云意在安静的沉默里突然羞赧,似真似假抱怨,“怎么了嘛……突然间这样…………”
他拥住她,不敢用力,喟叹道:“我的小云意长大了。”
“你也别闲着,天冷多加衣,肚饿多吃饭,再长个一尺高。”
“那你可更加够不着了……”他掌心搁在她头顶,对于她的身高充满了轻视,“你这小矮子。”
“是你太高……”她同贺兰钰站一处,可没显出矮半截的可怜样。
“是是是,都怪我。”过不多久突然灵光乍现,自语道,“算起来,该不会是在草原上有的吧?是唱歌那晚上?还是在风珊湖……”
话还没说完,就让云意捂住了嘴,看她瞪大了眼睛威胁,“再说!缝了你这张嘴。”他余下只有一招,那边是轻啄她手心,未被遮住的双眼如天边启明星,光亮夺目。
他挪开她遮挡在唇边的手,轻轻唱起来,“斟满了马奶酒轻轻的举过头,扭起折腕舞挥动红彩绸,你百灵鸟似的歌声甜透了春秋冬夏;姑娘啊,骑上白鬃马跟着风儿走,我愿做你身边一只小羔羊,愿做你手里的格桑花,愿做你扬鞭抽打的白马,陪你去天涯…………”
歌声停,他手足无措,“哭什么?怎么又哭了?”
她遮住眼睛侧过身,“你别管——”
他便只剩下笑,笑容从心底升起,无法抑制。
然而开头成就美妙诗篇,过程却不见得轻松愉悦,她被孕期的反应折磨,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发,孕吐也比常人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连同安胎药也在肚子里待不了多久,全都得送回痰盂。
随之而来的是急速消瘦,这几乎是她人生中最瘦的阶段,两颊无肉,两只眼也较先前吐出。有时陆晋抚她后背,触到的是嶙峋瘦骨,惹得人心酸难耐。
德安忍不住问她,“要不……还是跟二爷说清楚,总不能殿下一日一日这么熬着,奴才看着都受不住。”
云意想也没想就拒绝,“他出征在即,不好说这些,这孩子留得住是缘分,留不住是命,随他吧。”
转眼中秋将至,云意这些日子难得舒坦起来,安胎药一副接一副地吃,总归要有那么点儿效果。
陆晋的计划业已安排妥当,乔东来拍着胸脯作保,人都是用的王妃娘家亲戚,即便是顺藤摸瓜也绝查不到二爷头上。
至于中秋宴,他本不想带上云意,担心她孕期孱弱,不宜劳顿。但似乎是有人诚心作对,宫里头肃王有旨意,点名要见,陆占涛也亲自叮嘱,非得让她进宫,去赴一场莫名其妙拼拼凑凑的中秋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