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锦衣卫还暗中缉查过这家店,南有淮水,以北为华,以南为魏。这么多年,两国倒是相安无事,互通商埠,互换质子,共享繁华。然而暗含的杀机谁也不好说,江山大统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家店老板只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既然不是探子,锦衣卫也就放他一马,不会妨碍规矩的营商。
傍晚时分,德运楼里高朋满座,皆是衣着光鲜的富贵之人。一楼是四方木桌,跟着小二的指引,卫夕二人来到二楼雅间,坐定后点了几个招牌菜。
在外头逛了会,她收获不少,但没有一样是买给自己的。一大包胭脂水粉都是要打赏给府邸婢女的,人在屋檐下,礼尚往来还是应该的。
不过这钱,全都是君澄所出。
“这顿饭可不要再给我挣了呀,先说好,我请客。”她先放出话去,免得一会还要跟他抢着买单,惹人嘲笑。
君澄见她义正言辞,也不再推脱,“行,你请就你请。”
他特意回府换了身鸦青常服,没配绣春刀,仅仅携了暗器在身上。如此一来戾气全无,倒像个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原本硬朗的面容都柔了几分似得。
没多会,菜品上桌。
浓郁的香气袅袅浮起,卫夕垂头一睨,这“鸿运当头”不就是现代的剁椒鱼头么?那层红辣椒铺了厚厚一层,红艳艳的,光看就能勾起人的食欲来。
“咱来没外人,开吃吧。”她早就饿空了,哂笑着执起乌木筷,在君澄也动筷子后,下手捞了一块雪白的鱼肉。入口一抿,香香辣辣,细致嫩滑,味道甚美。
这样干吃似乎有些不过瘾,她唤来小二,叫了一壶本店特酿的虎骨酒,琵琶秀一撸,端起酒杯准备大开杀戒。
“上次你教我轻功,这回正儿八经的敬你一杯。”她眯眼笑着,只字未提二哥的事。
虎骨酒滋阴壮阳,能驱寒暖身,她虽有伤,小酌一点应无大碍。君澄这么想着,携起通透的骨瓷酒杯与她示意一番。
两人会意,仰头喝了个干净。
酒水入喉清冽,稍有药味,卫夕舔了舔唇,心道这虎骨酒一点度数都没有。连连走了几圈,酒劲却开始上头了。
她囫囵吞进一块豆沙蛋黄糕,绣鞋豪迈的踏在一旁的木凳,摆出一副平日里在野外开棺时的就餐架势。
君澄呆呆凝着她,表情说不出的精彩。
她的脸颊上染着薄薄的粉色,施了胭脂般好看,乌黑的瞳仁水脉脉的,似醉非醉的意态让人生怜。只不过这举动——
果然是女中豪杰。
卫夕断然没空照顾到他的想法。她竭力维持着镇定的面容,头脑却愈发懵懵的,这酒原是个后味冲的!
上当了。
又一杯酒勉强灌下肚后,她破功了。
砰一声,酒盏被她狠劲放在桌上,吓的君澄一愣。她一手搭在膝盖上,往前探着脖颈,一板一眼地道:“君澄,我对你非常不满。”
前脚还好好的,怎就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君澄放下筷子,面色讶然,“为何不满?”
“你倒是个合格的属下。”她晃了晃发昏的头,轻哼道:“和你家老大联合起来戏耍我,当我眼瞎好糊弄?”
她故意没挑明,却让君澄略略怔忪。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对方那双醉眼半眯着,蕴了朦胧的桃粉色,但眼神却格外清明,能看透一切是非似得。
早该料到了……
好半晌,他如负释重的吁了口气,挪开眼神看向窗外,“你都知道了?”
“废话,牧容那双狐狸眼,化成灰我都认识。跟二哥一对比,简直就是一个人嘛!”卫夕表情得瑟的拽了拽白纱斜襟,视线模糊的睨着他那张稍显窘迫的侧颜,心头登时有种化身为神探夏洛克的优越感。
君澄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