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孕,又正值选秀之年,一大堆花一般鲜妍的官家少女进了宫,其中有一个引起了徒景年的注意,秀女中,一个赫然姓甄,是奉圣夫人甄吴氏的嫡长孙女。奉圣夫人是皇帝的乳母,皇帝当年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宠,虽说内务府按照惯例安排了四个乳母,但是奴婢也是挑剔主人的,要不哪有奴大欺主的说法,几个乳母伺候也不精心,到了不用喂奶的时候,个个找了门路走了,就留下了现在的这位奉圣夫人,甄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内务府出身,说白了就是皇家的家奴,在金陵那边做着土财主,甄吴氏也算是有些赌性,想着当今皇子比较少,小主子将来起码也能混个郡王,有个郡王做靠山,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放到金陵,就能横着走了。
说知道,原本不起眼的三皇子反而成了最终的胜利者呢?等到皇帝登基之后,想到乳母的恩情,当即给乳母赐下了诰命,封为奉圣夫人,然后,又给几个奶兄弟封了官,都是肥缺,让另外几个当年求去的乳母悔青了肠子。
甄家这会儿还没有日后四次接驾的显赫,野心也算不上有多大,家里的男人大能耐也没有,不过就是想着升官发财罢了。偏偏甄吴氏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虽说知道当今是个念旧情的,但问题是,甄家远在江南,一年也就那么几次机会能见到皇帝,尤其是甄吴氏,她年纪大了,也不住在京城,不可能每年都舟车劳顿往京城而去,时间一长,再多的情分也淡了,这让她心中不安。回头一瞧,自家的孙女正到了花信之年,生得美貌,有知情识趣,能奉承,能撒娇,看模样正是圣上喜欢的类型,心中不由一动,当即便下了决心。于是,甄氏淑贞便进入了大选的名单中。
徒景年虽说注意到了甄氏女,但是,他却不可能也没办法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塑立一个合格的皇子的形象,尊师重道,有想法,有心胸,不人云亦云,当然,还要刷皇帝的好感度。
皇帝最近心情很好,皇后有孕没多久,又报上来说,李美人也有了身孕,皇帝自然是高兴,当即下旨赏赐了一些物件,不过重点还是在皇后这里。
这会儿宫中并无几个高位的妃嫔,皇后这会儿身子虽说也开始重了,也不得不将选秀的事情管起来。好在她需要做的其实不多,这年头选秀,尤其是大选,那就是拼爹。只要体貌没有什么大的瑕疵,一般都不会被刷下去,等到选秀通过了,是赐婚还是留在宫里,那就再说了。好在一般官位比较高的人家其实也不乐意将女儿送到宫里去,一般不会真的将女儿留到选秀的时候,往往就是早早十一二岁就订了亲,报个免选。本朝对外戚固然优容,但是,也颇有限制,要不然,苏皇后才封了后,苏家老一辈的也不会赶紧上折子请辞。因此,需要留下来的也不是很多。
甄氏女却是圣上亲自圈了名字留下来的,他知道乳母的心思,也乐意给他们一个恩典,至于甄淑贞,这会儿不过十四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女孩呢,圣上这会儿不过当她是个晚辈,因此,直接封了贵人,赐住雨花阁。
皇后倒也没有泛酸,嫁给皇帝,最不该的就是连自己的心都献出去,因此,甭看她平常对圣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其实,她一直谨守着自己的本心,本心不被迷惑,才能在宫中稳操胜券。
选秀结束之后不久,皇后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却正值万寿节,自然,帝后二人依旧得出场宴请群臣,结果万寿节结束那天晚上,皇后动了胎气。
作者有话要说:
☆、薨逝
万寿节总共持续了三天,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干脆就在皇宫里面举行了家宴,除了宫里面有名位的妃嫔还有皇子公主,就是一众比较亲近,也就是说,起码爵位在国公以上的宗室,都是徒家人,人算不上多,就是在永安宫里面摆了宴席,又找了教坊司的人过来歌舞助兴。
结果宴席举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表演胡旋舞的舞女却是从头上取下一根尖锐的金簪,向着承庆帝刺去,皇后就坐在皇帝身边,当即大惊,心念电转之下,便直接将承庆帝往边上推去,自己挡在了前面,她大概觉得这个舞女应该会被一边伺候的太监挡住,哪知道,那太监挡是挡了,偏生承庆帝身边这位大太监张德没练过诸如葵花宝典之类的武功,可是,那舞女却是学过功夫的,张德竟是没挡住,还被舞女冲过来的惯性冲得往后一倒,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直接就将摆着酒宴的檀木几案给撞翻了,承庆帝被推开只是被擦了一下,却正正撞上了皇后,皇后本就身子沉重,哪怕一边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皇后还是摔倒在地,差点被压在几案下面,当时就见了红。
那个舞女很快被制住,结果她却是直接咬舌自尽了。承庆帝大发雷霆,下令彻查,但是皇后这边却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永安宫中临时铺设了产房,皇后被送了进去,但是皇后直接被那一撞,身上几乎没了力气,哪怕灌了参汤,一时半会儿也提不起精神来,虽说给皇后准备的稳婆经验都很丰富,但是遇上这种情况,她们也无能为力。御医开了催产药,但是效果并不算好。
徒景年跟承庆帝一起站在外面,看着一盆盆的血水被捧出来,都是心乱如麻,承庆帝脸色铁青,除了担心皇后,也是因为之前那场未遂的刺杀,要不是皇后及时用力推了一把,被几案压住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若是稍有不慎,刺客就得手了,要知道,刺客的金簪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张德在拉着刺客的过程中被刺中,没多久便断了气,让承庆帝后怕不已。那边御医满脸冷汗地出来,见得承庆帝的脸色,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颤巍巍地禀报道:“陛下,娘娘胎位不正,又提不起力气,只怕……”
御医还没说完,承庆帝就咆哮起来:“朕要的是母子平安!要是皇后和腹中的孩儿有半点差池,朕诛了你们九族!”见头发都已经花白的御医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承庆帝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坚定了起来,好半天咬牙道:“若是不成,保皇后!”
御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殿内,徒景年也是脸色苍白,他拉住了承庆帝的袖子:“父皇,母后不会有事的,对吗?”徒景年是真的很慌,皇后对他一直很好,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母子亲情,他现在也来不及去想若是皇后有事,承庆帝一时念着皇后的情谊,对他如何,等到日后情谊渐渐消散,他该如何应对之类的问题,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是学的妇产科,脑子里徒有一大堆化工、材料、武器之类的知识,这会儿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哪怕知道个剖腹产,可是这年头,哪有这个条件?怎么输血,怎么止血,怎么测血型,他都是两眼一抹黑,这会儿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下意识地就开始向离得最近的承庆帝请求安慰。
承庆帝见徒景年强作镇定,眼圈却已经红了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酸,抓着徒景年的手,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才说道:“阿鲤乖,你母后一定不会有事的!”
而宫中,几度陷入昏厥的苏皇后被御医用金针唤醒,她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过还是强调道:“保,保孩子!”她不是不知道做这个决定之后,自己几乎是十死无生,但是她也是无可奈何,一来,腹中的是自己的孩子,保护孩子是为人母的天性,二来,她却也非常理智,这年头生孩子就是九死一生,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自己也精于保养之道,对自个的身体心里有数,看到那些稳婆御医几乎是如丧考妣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次只怕逃不过这一劫,就算勉强活下来,只怕也熬不了几天,与其如此,不如给腹中的孩子一线生机。
这边御医稳婆都是两头为难,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皇帝最大,因此,却是嘴上答应着皇后,却也只能先顾着皇后的。
永安宫这边,皇后痛苦地生产,徒景年在外面熬得满眼通红,承庆帝瞧他熬不住,劝他去休息,他不肯,结果被承庆帝强命人灌了一碗安神汤下去,很快就昏睡过去,徒景年睡着了,承庆帝却睡不着。刺客的事情正在深入调查,可是,线索大半都被掐断了,那个舞女是金家之后,金家当年跟着原本的二皇子,二皇子失败,金家被牵连,一家子十五以上的男丁都被砍了脑袋,小一点的要么流放,要么被没入内廷为奴,女子除了流放的,也都沦为官奴,官家的女子多半容貌姣好,又多有才艺,因此,到头来,多半是被卖入烟花之地。那个舞女因为擅长音律,直接被送入了教坊司调教,不知怎么的,竟让她跟已经净了身的幼弟给搭上了头,哪知道,前两年的时候,她幼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活活死了,连尸体都被直接扔到了乱葬岗,那舞女本就因为家中的变故对朝廷心怀怨恨,如今好不容易相认的弟弟也死了,更是怨恨不已。
不过,凭她一个没入教坊司的舞女,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背后肯定有人,否则的话,她哪来那身功夫,簪子上又哪来的见血封喉的毒药,何况,她学习胡旋舞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也并非教坊司里面最出色的,又怎么轮得到她来御前献艺!
承庆帝越想越恼火,加上皇后那边几度垂危,御医几乎都要自尽谢罪了,承庆帝干脆罢了朝,就在永安宫的偏殿里面等消息。而徒景年那边也是在宫学告了假,一醒过来,就跑过来守着。
皇后经过了两天三夜挣命一般,终于产下了一子,可是那孩子已经在腹中被憋得浑身青紫,出来之后半点气息也无,皇后心神一松,却是血崩了,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被搬过来了,皇后还是没能救得过来,在外面的人因为清查刺客事件人心惶惶的时候,宫中敲响了丧钟。
作者有话要说:
☆、赐死
哪怕皇后的权威只限于内宫,但是在礼法上,皇后却是与皇帝是平等的,因此皇后薨逝,堪称国丧,举国致哀。
承庆帝不管是真是假,在外却表现得悲痛欲绝,徒景年也是悲伤不已,因为之前熬得时间太长,在哭灵的时候竟是晕厥过去,吓得承庆帝急召御医。
皇后的丧礼十分盛大,承庆帝拟了“懿”、“贤”、“元”,甚至是“圣”等一大堆好寓意的字作为皇后的谥号,不过最终还是只取了“懿”、“元”二字,苏皇后的谥号便如此定了下来。另外的问题就是,这年头说是事死如事生,承庆帝登基的时候已经在建造属于自己的皇陵,但是这会儿,承庆帝的皇陵景陵如今要说起来,刚刚才开了个头,于是,懿元皇后的灵柩自然不能立刻入景陵,而是要先停灵,等到将来承庆帝百年之后,两人再行合葬。
后宫里的一堆嫔妃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在灵前也是哭得梨花带雨,花容惨淡,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惜的是承庆帝没心思去欣赏,他手底下的人已经查出了那个行刺的舞女背后的人是谁。二皇子当年郁郁而终,但是,他的势力却保留了一些,后来竟是被老四给收拢了,这几年老四看着醉生梦死,私底下却没有如何安分下来,这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据他的心腹交待,老四是想着杀了承庆帝,到时候立徒景年做皇帝,堵住那些言官的嘴,自己做摄政王,到时候,徒景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稍微使点手段,自然也就夭折了,到时候,自己登基岂不是名正言顺……
承庆帝得知之后,气得满脑门的青筋乱跳,他在立政殿内暴躁地走来走去,将最喜欢的一套越窑秘色茶盅摔得粉碎,咆哮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