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怎么啦?你要什么吗?”老骑士向他探问道。
“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横竖都是一样,”兹皮希科回答。
一天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雅金卡忽然想到,兹皮希科所以这样优烦,除了平常的烦恼之外,一定还有什么隐情。她向玛茨科谈起这点,并提议他应该再向兹皮希科打听打听。
玛茨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话;可是想了一下,他说道:
“他会不会宁愿同你谈而不同我谈呢?因为——就爱情来说——他是爱上了你;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在这屋子里走动的时候,他的眼睛老盯着你。”
“您看出来了么?”雅金卡问。
“我说‘他的眼睛老盯着你’,这话一点不假。只要你一阵子不来,他就老是望着那扇门。还是你去问他吧。”
他们商量停当了。可是雅金卡很难说出口,她感到胆怯。后来她觉得不妨同他谈谈达奴莎,谈谈兹皮希科对死者的爱,但这些话也说不出口。
“您比我能干。”她向玛茨科说“您比我更有见识和经验。最好您去同他谈谈——我办不到。”
玛茨科不管愿意不愿意,总得承担起这件事来。一天早晨,兹皮希科看来比平常好了一些,老人就这样谈起来了:
“哈拉伐对我说,你放了很大一束孔雀毛在斯比荷夫的地下室里。”
兹皮希科正仰天躺着,两眼望着天花板,并不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肯定。
“唔,天主耶稣使你成功了。打仗的时候,碰上的都是士兵,骑士却难得碰上士兵嘛,你要杀多少就能杀多少,但要杀骑士就很不容易了;你得小心去找他们。莫非是他们自己挨到你的剑口下来送死么?”
“我向许多骑士挑战决斗,有一次在交战的时候,他们把我包围了,”兹皮希科懒洋洋地回答。
“你带来了很多战利品么”
“一部分是威托特公爵赠送给我的。”
“他依旧那么慷慨么?”
兹皮希科又点点头,显然不愿意再谈下去了。
但是玛茨科不肯放过,他竭力要引到正题上来。
“现在坦白告诉我吧,你把那束孔雀毛献上达奴莎的墓穴之后,心里总该感到轻松些了吧?一个人实现了自己的誓愿总是很高兴的你高兴么?嗳?”
兹皮希科把他那双忧愁的眼睛从天花板上转下来望着玛茨科,仿佛惊奇地答道:
“不!”
“不?敬畏天主!我本来以为你安慰了那个在天之灵以后,事情就了结了。”
兹皮希科闭了一会眼睛,仿佛在沉思默想似的,最后说道:
“大概,超度了的灵魂是不喜欢人血的。”
又是一阵沉默。
“那末你为什么要去打仗呢?”玛茨科问道。
“为什么?”兹皮希科有些惊奇地回答道“我本来以为我会感到轻松些的,我以为达奴莎和我自己两人都会得到安慰可是我离开放灵柩的地下室时非常吃惊,因为我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块石头还像以前一样,压在我心头。这样看来,超度了的灵魂是不喜欢人血的。”
“你这种想法一定是别人灌输给你的,你自己是想不到的。”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因为我完成了自己的誓言以后,并不觉得世界变得愉快些。只有卡列勃神甫对我说,确实是这样的。”
“在战争中打死一个敌人决不是什么罪恶,嗨!甚至是值得称赞的,况且你杀死的那些十字军骑士都是我们种族的仇敌。”
“我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罪。我也不为十字军骑士难过。”
“可你老是在想念达奴斯卡。”
“正是这样;我一想到她,就满怀忧伤。这是天主的意旨。她还是在天堂里好,我也已经习惯了。”
“那末你为什么还抛不开你的忧愁呢?你需要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你其他的一切要求都可以达到,你的病很快会好的。上洗个澡,喝杯蜂蜜酒,出一身汗,跳一跳。”
“唔,然后呢?”
“然后你就快乐了。”
“我有什么可快乐的?我心中没有快乐,也没有人会给我快乐。”
“因为你有心事!”
兹皮希科耸耸肩。
“我既不愉快,也没有什么心事瞒着您。”
他说得这样坦率,使得玛茨科不再怀疑他有什么心事了。于是玛茨科用他那只大手摸摸一头灰白的头发,他在认真思考时都是这样;最后他说了:
“那末我告诉你,你是缺少了一点什么——一件事已经结束,另一件却还没有开始。你懂我的意思么?”
“不大懂,可能是这样!”年轻的骑士回答。
于是他像一个没有睡足的人似的伸伸懒腰。
可是玛茨科深信自己猜到了兹皮希科郁郁不乐的真正原因,他非常高兴,不再担心了。老骑士比以前更加相信自己的智慧,他心里说:
“难怪人们要常常来向我请教!”
当天晚上谈过话以后,雅金卡来访问,老人不等她下马,马上就告诉她,他知道兹皮希科需要什么了。
姑娘下了马鞍,就探问道:
“唔,要什么呢?要什么呀?您说!”
“他的病只有你能医。”
“我?叫我怎么医?”
玛茨科抱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一下子就从他怀抱中跳出来,仿佛被烫伤了似的,把通红的脸藏在鞍囊和高高的马鞍中间,一面喊道:
“走开!我受不了您!”
“我敢向天主发誓,我告诉你的是实话,”玛茨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