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瞬时接连三声冷笑。
他一回来、为他选妃这件事就立刻提上日程?呵呵,难道不是顶着这样的借口把他早点召回长安吗?
因为已经过了两月、想必他对人选应该有些了解?呵呵,除了萧月宁给他开的小灶外,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哪怕一幅画像,怎么有所了解?
若是有偏爱的一定要告诉她?呵呵,没有比这个更天方夜谭的了——
若是真心想知道,这事儿一开始就该问他。拖到自己心仪的人选被皇帝否决以后才想到来问他这个,不客气地说一句,连马后炮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不要脸程度了!
一堆话里没一句是实话,萧欥也乐得用套话堵回去。“一切全凭父皇和母后做主。”
不知道是不是皇后的错觉,她总觉得萧欥说这句话时满心满眼都是嘲讽。但定睛一看,萧欥却又还是老样子,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关系,你说!”她挣扎着不想放弃,“要知道,天底下没有比咱们更尊贵的人家了!只要你想,母后一定尽量满足你的心愿!”
是吗?
萧欥抬眼瞅了瞅皇后,随即又垂下去,恢复了一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其实不管他看不看对方,他都不会说——开玩笑,皇后会点头赞同他娶元非晚才奇怪!而他实质上看了,就不是为了做决定,而是想知道皇后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难道皇后指望他说,他最喜欢鱼初吗?这样一来,皇帝就能顺理成章地在鱼初和顾芳唯之间给他赐婚前者,这样皇后就不必担着李家的矛头、转而是他承担了?
呵呵,与其奢望这种不可能的事,不如趁早洗洗睡更实际些!
“的确没有。”萧欥一口咬定。若他和元非晚在街上被人看见,那些人也只能得出“偶遇”这样的结论。隔山震虎和公之于天下是不一样的;只要皇帝一日没有下诏赐婚给他和元非晚,那他就一日不可能被套话,谁来都没用!
一听这种语气就知道下面没戏,皇后显得失望极了。“你……”她开了个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卡住了。
萧欥也不着急。估摸着皇后要思考很久,他便不出声地背起了孙子兵法,借以打发时间。而等他背到第三遍“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时,空旷寂静得令人心中发虚的大殿里终于又响起了人声。
“本宫知道,你其实是怨本宫的。”皇后低声道,调子凄凉萧条,眉眼低垂哀伤,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也不怨你。之前的事情是本宫考虑不周,让你吃苦了。”
萧欥没有答话,只平静地注视回去。
如果他能在去西边的第一年听见,他说不定会感激涕零;第二年听见,他不会感动,但也不至于怨恨;至于第三年、第四年……等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如果道歉有用,要刑部何用?更简单地说,如果什么事都能一句话勾销,那早就天下太平了,还要他平什么内乱、御什么外敌?
更不用提,还是“考虑不周”“让你吃苦”这种轻飘飘的句子了。若一个人用性命相博危险,换回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谁都会觉得不值得。
这到底有什么可图的?除非他们脑袋里进了水,否则不可能甘心!
萧欥自认这蠢事儿他之前干过,但他绝会不重蹈覆辙。“不,没有。”
期间他沉默的一阵子被皇后认定是思考唯心之语所需要的时间。“太清奴,”她又唤了一句,眼里似有泪光闪动,“你这是不愿意原谅为娘吗?”
得,为娘都出来了……萧欥没觉得贴心或者感动,只有一阵恶寒。“真没有,”他正色道,“如果您一定要说的话,儿臣还得感谢您。”
皇后更不相信了。这得是多圣母,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感谢他们?“你……”
她还想说什么,然而被萧欥打断了。“您想想,若不是父皇和您给了儿臣一个如此好的历练机会,哪儿有现在的儿臣呢?若不去看看长安以外的大盛,儿臣如何能知道天地之高远?”
皇后顿时哑口无言。
是了,没错……若是萧欥安稳地在长安长大,别的不说,他绝不会有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号召力。而这种可怕的影响,现时甚至越过了他的亲王身份,成为众人眼里对他最重要的印象标签——
看,那个就是德王殿下!听说他在西边和北面呼风唤雨,就连圣人也没他会打仗!咱们的安定生活,就全靠他了!
“可那还是……”皇后欲言又止。
一件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却被人用百分之一的成功可能来感谢,肯定有哪里不对吧?可萧欥坚决不承认,她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原本设想的苦情牌,现在被不软不硬地反弹回来、变得毫无用武之地罢了。
萧欥冷眼看她,没说什么。这事儿当然有转圜余地;但以皇后的性格,她是绝不可能幡然悔悟的。既然这样,结果就注定了——
皇后会在他面前铩羽而归,再一次!他的成功是放在他身上才会实现的个例,某些人就不用想着沾光利用了!
看着小儿子坚默沉毅的脸庞,皇后终于意识到,这事情不摊开说不行了。“既然你这么觉得,我也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她说道,身体微微前倾,“你是不是对上清奴有些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