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之间的地位何等悬殊,有脑子的都知道不会有好的结局。他们也挣扎过,犹豫过,更是分分合合好几次。胡算盘都破罐子破摔的想要自己老爹替他寻个女子,随随便便成家断了想念。可每当看到孟知沄哭得通红的双眼对孟知微和春绣解释因为熬夜太过的时候,他就再也说不出任何的混帐话,做不出想要伤她心的混账事了。
孟知沄背过身子,耳朵尖红得滴血:“一定会有其他办法。”她说,“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若是真的私奔了,不说两人是否会做出越矩的事情,可在外人眼中,她孟知沄就已经成了张家、孟家和庄家的耻辱。
她们母女三人好不容易摆脱孟老爷,张家如今也对孟知微与她一视同仁,庄家更是她们三人的依靠。孟知沄不能因为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姻缘,而将三个家族放在风口浪尖上,任人嘲笑讽刺。
那样的话,她又有何脸面回来,再一次与孟知微亲密无间,再一次与张家姐妹们相谈甚欢,甚至,她都不敢再面对张氏,面对那位一直纵容她溺爱她的养母。
两个人煎熬着,一边是家人,一边是约定好此生永不相负的人,无法选择。
孟知微很快发现孟知沄的心不在焉,第三次指出她绣法的错误后,干脆拿掉了妹妹手中的绣绷,问:“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个接连出错,你连一只麻雀都绣不好,算盘更过分,总是莫名其妙的暴跳如雷,把负责装修铺面的木匠师傅都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孟知沄听到胡算盘也错漏连连,心里划过一丝别扭,低头问孟知微:“姐姐去过宫里,宫里的娘娘们好相处吗?”
孟知微道:“天底下最不好相处的人就是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笑里藏刀。今儿你在她们面前说错了一句话,明儿会给自己的夫君带来灭顶之灾,而你,说不定都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事,还将对方当成知心姐妹。”
孟知沄想了想她在越人阁遇到的那些命妇们,她们的确都衣着鲜亮,每一个看起来荣华焕发,性子或端庄,或俏皮,或冷傲或八面玲珑,可在她们面前孟知沄总是感觉到无端的隔阂,好像每个人面上都带着一个面具,她隔着面具与她们交谈,相互试探。
她们经常会口中说着喜欢,眼睛却虚无缥缈的望着别处;有的情如姐妹,却总是在转身之后嘴角不自觉的扯出鄙视的角度。
相比敖州的官家千金们,皇城的世家姑娘和官家小姐说话做事更加含蓄,更加滴水不漏,让你看不清她们真实的心里想法。
孟知微若有似无的端详着妹妹沉思的神色,笑道:“怎么,你想入宫?”
孟知沄还捏着银针的手猛地一抖,在指尖扎出血珠来,干笑道:“姐姐怎么这么说?”难道母亲与姐姐真的提过要让她选秀的事情?
孟知微哪里知道孟知嘉挑拨过张氏与孟知沄的事儿,头也不抬的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你没看到最近很多命妇往宫内走动频繁吗?她们都是提前为自己的女儿探路呢。”
孟知沄问:“探什么路?”
孟知微笑道:“皇上在位这么多年,后宫的嫔妃们也大多都是老人了,除了皇后和四妃寻常人无法撼动外,其他中低等级的嫔妃们的位置也少有挪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孟知微也没等孟知沄的回答,继续道:“因为后宫的势利早就在很多年前定下了,除了新入选的宫女,每一个宫女管事背后都不止一个主人。他们与嫔妃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今儿会为你所用,明儿说不定就背后捅你一刀的事情很常见。你猜猜,五年前那一批选秀的美人们,现在如何了?”
孟知沄摇头。
孟知微放下画笔,目光悠远:“无一人还活着。”
孟知沄吓了一跳。
孟知微轻声道:“她们爬得最高的也只是个美人,有的直接在第二日就香消玉损,有的失踪得连影子都没见到,有的尸身在乱葬岗里被野狗啃得稀烂。”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息道,“皇宫,是女人们的战场。”
孟知沄问她:“那大臣们为何还要送自己的女儿入宫?”
孟知微道:“相比家族的繁荣昌盛,女儿家的眼泪又算得了什么呢?没有依靠的女儿入宫自然是被人踩在脚底践踏,可有依靠的女儿家入宫是盯着那至高之位而去的,她们不但能够保存己身,甚至可以将原来的老人们轻而易举的赶下嫔妃之位。所以,入选的女人一般都只有两条路,算计人,或者被人算计。”
孟知沄打了个冷颤,根本不用想,她这样的人入了宫基本都只有被人算计的份,说不定,入宫不用一日,就已经尸骨无存了。什么光宗耀祖,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万千宠爱于一身,那都是假话,都是海市蜃楼。
孟知沄呆呆的坐了半响,几次欲言又止,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对孟知微吐露了实话:“二姐说,父亲想要我参加选秀。”
“知嘉?”
孟知微眯起了眼睛:“她什么时候说的?”
孟知沄忍住身子的冷意:“半个多月了。”
孟知微放下手中的画笔,不知何时,一张俏脸已经布满了冰霜:“若知嘉说的是实话,那么,敖州的选秀名单和画像应该在来皇城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