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百舸眨着眼:“可、可是他如此,岂不是又要惹皇上不快么?”
“何止是不快!”邻座的人转头,“这简直如……掴皇上的脸,因为这件事,龙颜大怒之下,解除了六郎跟公主的婚约,并且革除了他的官职……还把他下了大牢,唉,真是年少气盛,自毁前程啊……”
一瞬间,在座众人各自惋惜,虽然大部分人没有真的见过贺兰六郎,可是美人落难,如盛华凋颓,不由叫人横生叹息。
程百舸张口结舌:“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啊……”叹息般地笑了声,然后是一连串地咳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正常的嫣红,“多谢公主殿下惦记,只不过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探我了,贺兰春华已经是废人一个。”
安乐公主掏出帕子擦泪,哭道:“六郎,你别这么说,我再求求父皇,他一定会收回成命,让你我再续前缘……”
“不!”贺兰春华皱眉一摇头,弱不胜衣般垂头:“公主千万莫要如此,公主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何况我现在这幅残躯,又怎能匹配公主,公主若贸然求皇上应允,春华必然会愧疚而死!”他说到此,又是一阵咳嗽,手在唇上一捣,嘴角便流出一抹鲜红血迹。
“啊!”安乐公主惊呼一声:“六郎,你怎么了!”她扑上前来,想扶住贺兰春华,却被旁边一名侍从拦住:“公主切勿靠前,太医说了,公子得的这病症,恐怕会传染。”
安乐公主浑身一抖,猛地缩回手去:“什么?六郎,这是真的吗?”
贺兰春华并不抬头,长发挡住了他的半边脸颊,只依稀看出极俊美的一点侧面轮廓:“公主,我已说过给你无缘了……咳,请公主还是回宫吧。”
安乐公主呆呆怔怔,那侍卫道:“公主,公子该休息了。”他伸手一招,外头的两名宫女进来,扶住了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身不由己往外而行,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呜咽叫道:“六郎……”
安乐公主回头,却见床帐已经放下,帐内又传出几声咳嗽,安乐公主拧眉咬唇看了会儿,终于含泪出门去了。
侍卫目送安乐公主身影消失,一脸淡然地把门掩起来,重新步入内堂,刚进门,就见眼前床帘被撩开,贺兰春华坐在床边,未绾的长发荡在胸前,露出玉白的肤色,长睫如同两排团扇,安静地停着,乍一看,真似一个绝美佳人。
听有人进门,贺兰春华眼皮不抬,道:“你弄得什么果子,我嘴里又苦又涩。”
侍卫面不改色,道:“留神不要咽下去,是有毒的酸浆果。”
“咳!”贺兰春华一阵咳嗽,猛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望见侍卫眼中一抹笑意,“小和,你又顽皮了。”
侍卫微微一笑,倒了水过来,贺兰春华漱了漱口:“这果酱的颜色倒是跟血很相似,只是太酸了,我差点便吐了……不过,这下她该全信了吧?我的演技如何?”
宋和赞许:“非常好,连我都差点信了,完全折服在公子你的演技之下。”
贺兰春华点头:“那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
宋和站得笔直:“丝毫也不过分,她回去就会继续找别的美人寻欢作乐。”安乐公主暗中宠豢男宠,这些事虽不为人知,却瞒不过贺兰家族,更瞒不过贺兰春华。
贺兰春华眼尾微挑,流露一种淡淡地魅惑:“其实像我这样善良的人,真的不忍心让一个女子流泪。”
“真正善良的人才不会说自己善良。”宋和嘀咕了一句。
贺兰春华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和抬起头来,肃然道:“我是说,安乐公主只是垂涎公子您的美.色不是真心喜欢,不然的话,刚才听说您染病就不会一脸见鬼的表情了。”
贺兰春华笑道:“和盛,你这人就是嘴巴厉害,总是这么一针见血的毒辣,不过我喜欢。”
宋和望着他:“不然怎么做公子的一等侍卫呢,我可不是那种三流货色。”见贺兰春华漱口完毕,就接过茶盏。
忽听门口有些响动,宋和转头,惊诧道:“毛小姐?”
说话间,门口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探出头来:“宋总管,那个凶凶的公主走了吗?”
宋和道:“走了。”
小女孩儿并不进门,只是眨巴着眼,弱弱地问道:“那我六叔好点了吗?”
宋和回头看了贺兰春华一眼,答道:“你自己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小女孩正是贺兰春华故友的遗孤之一,名唤毛双儿,她还有个八岁的哥哥,唤作毛振翼。毛双儿闻言,便迟疑着进门,一眼看到贺兰春华坐在床边,她便跑了过去,张手将贺兰春华的腿抱住:“六叔,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