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支水烟筒的男人抬起头来喷出口烟看向天空:“我家那条养了十一年的老母狗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整天就在院子里刨那个坑,刨得快能把我埋了,见我回来就扯我去看那坑,不住跟我呜咽低哀,那意思好像是说跟我来吧跟我来吧。”
男人说着把手上水烟筒往地上一戳,脸色由悲而怒:“他妈的气得我昨晚两柴刀把它砍翻在那坑边跟着架柴烧水退毛开膛破肚都收拾好了凉着呢,今傍晚收活大伙一个没落下全上家里吃狗肉去!”
一句话由悲转喜惹得一帮子又怒又笑,花二却是目光越过海面望着远处浮搁在海上的两个白点子,对他的伙记们说:“你们都知道那两白点子是什么了吗?”
“日本人的军舰,听守备团的国军说的,打那桑叶酒栈的日本人被杀死在周家院落外面的狭巷口,不出两天就见那两白点子搁在海上了,可它就不靠过来,两魑魅似的瞅着咱徐家湾呢。”一伙记道。
花二看一眼刚才抽烟说话的男人,道:“你家那条老母狗的征兆可没有错,咱们的好日子眼见要到头了,鬼子的军舰一打过来,咱徐家湾的山头可能都要被轰平。”
“那咱大伙儿怎么办?就我这身板架,莫非就乖乖躺平了,让鬼子把我给刨了!?”先头说话那个魁梧身材的伙记嚷着。
“挖坑把自己埋了。”男人说完又闷头去抽烟。
这边说着话,那边进码头的路上忽然闯进几个穿着和服扎着头发扎腰麻绳上插着刀剑的东洋武士,一副打横走的模样,叽里呱啦嚷着听不清楚的说话,一挑担工挑着两箩筐海鲜从他们身边路过,给拦住了,其中有个用套着剑鞘的剑往筐里扒拉着,鱼虾给扒得地上都是,另一个眼瞅着大条的鱼虾,就抓出来往自己的布兜里装,等没找到好货了,就要扬长而去,挑担工一直跟他们理论,可是给推搡着用剑吓唬着。
“太欺负人了!咱兄弟给欺负了!”他们这边说话的汉子站起来就要冲过去。
“算了,洪胖子,犯不着为这点小事闹起来。”花二眼看着自己帮会的人去向那浪人讨钱,给两脚板(浪人穿的木板鞋)踢了回去,他还向这边乞求的望过一眼,花二只是淡淡的说:“跟那伙记说,他的损失我来补。”
人群中便有一人跑过去劝说那挑海鲜的伙记。
码头另一边从沙滩上走上来一老头和一姑娘,老头背上搭着一把渔网提着一盏马灯,看上去腰背有些弯了,胡子花白,一脸熬夜的疲惫,姑娘倒是长得婷婷玉立,胸部饱满,加上双水汪汪的眼睛,真是招人喜欢,她挑着两篓沉甸甸的渔获,还脚步轻盈的走着,看见码头上的男人都有点害羞。
人群中有人吹口哨,有人冲姑娘叫喊:“妹子累不,哥来给你挑。”
大姑娘腾出手来摆了摆,还挺当回事儿的说不用。
那老头唬着脸看着这帮男人,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
花二眼勾勾的看着那姑娘,给那姑娘看见了,她脸立马涨得有些红色。
“我知道这爷孙俩,附近螺壳村的人家,妹子父亲是个酒鬼,母亲跟外乡来收干货的跑了。”有个男人说,看一眼花二。“二弟,要不要我上门给你提个亲。”
另一个抢着说:“咱花二哥可是咱帮会继承人,手下几百号人跟着吃饭的,这女的配么!”
花二很淡然的说:“没什么配不配的,咱本也是贱命出身,当年祖爷来到这里还是个叫花子,给这里的人家养好养活了身子,就在这里挑担起家,闹出名堂来别人问他姓甚名谁,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想着自己本来一叫花子,便取个花字跟人说他姓花,从此咱花家就在这扎下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