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剑一出鞘,他一身书卷气铅华尽洗,背脊挺直如枪,脱胎换骨般的乍现一身沙场砥砺之气,君子如水,持卷的手亦持刀,剑剑势不可挡。
他手中似是北疆长河落日的苍凉剑意。
龙章抱着柱子在廊下看直了眼,裴珩一脸笑意,倚在廊下如一株霜色扶苏。
龙章:“王爷,金大人出身军中吗?”
裴珩眼中仍是无一丝缝隙的风轻云淡:“昭武北营,晋策中郎将,麾下铁浮屠第四军部。”
胥锦闻言略有些走神,剑下一偏,被金钰逼退数步,龙章则是久久处于震惊之中。
昭武北营,铁浮屠。这支近乎沉寂的帝国王师,忽然凝成一个具象的影,重叠在庭院中的身影上。
龙章紧盯那剑,仿佛金钰身上携着的不是风声剑意,而是遥远战场的旧荣光。
那支只存在于传说的军队统帅正站在身边,龙章悄悄抬头看裴珩,小少年心中不由得蔓延出无限想象,王爷身披昭武军重甲,是不是和现在一样的闲庭信步呢?
他也会在雨中踏上残损的点将台,仰头与出征战士们饮下一碗烈酒吗?
庭中,金钰神情间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仅一瞬就随风俱散,又是坦然的淡笑,他身形利落,侧过身子挥出一道寒芒:“王爷旧事莫提,胥锦公子看好了,怀光剑法第三式,南风意满——”
胥锦反手挥出格挡迎头一击,笑了笑,这剑法他在无名殿时曾学过,电光火石间从记忆里抽丝剥茧,种种关窍浮出水面,他当即以同门渊源之剑法迎上。
裴珩只在廊下闲闲看着,微眯起的眼睛灌注了些许散漫,目光多数时候追随着玄衣的少年。
院子里满树扶桑花在暮色间盛放。“公子想起来这剑法了?”金钰温和地笑了笑,他出手势如磐石,便是书生万卷间凝出的一股中正之气。
胥锦熟悉起这剑法后,稍有应对自如的一刻,抽出空隙瞥向裴珩,还朝他单眼一眨笑了笑,昳丽的眼睛煞是勾人,而后便再无松懈机会,因为金钰牢牢追住了他的招式,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胥锦的心沉淀下来,他的功夫杂糅众家,种种兵器和武功心法几乎一股脑被塞给他,有些连他自己都数不上名号。
而兵刃之中他最擅使的是长戟,用剑的确未到化境,怀光剑法自然也并未悟透,与金钰对招便不占优势。
金铁嗡鸣声中,他渐渐感受到这剑谱所蕴,竟有无穷变化,金钰取的是其中的“中正”、“渊和”。
从前皆为杀戮,对手中鲜有金钰的剑道境界,胥锦已将怀光剑法悟了一遍。
裴珩看着若有所思,敛眸子笑了笑。
胥锦略一走神,金钰手中利刃抵在了他后心,复向前一挑,胥锦的剑落了地。
收势,两人相对而立,施武者礼,不容喘息又是起势,寒光再度乍起。
胥锦紧盯剑势,金钰只是看似文弱,精钢之刃频频沉重相交,尤以劈刺的压顶之力为甚,并不怎么留情。胥锦散漫而不驯的身法也近乎张狂起来,毫不压制本性的恣意。
他甚至已凝出剑意,裴珩原本浅淡的神情却沉了下来,眉头蹙起:“金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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