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华在沉思,世界上任何一片土地连同在那块土地生活的人,都有其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必然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是在新疆这片热土上,究竟可以养育出什么样的人呢?袁长风,史秀兰,郭菲爸爸,他们算是一个时代;杨杰,改灵,叶正山,宋广仁,他们算是另一个时代,而自己,杨丽丽,李醒,梁和景,则是第三个时代,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或使命,职责和使命决定了个人的命运,个人的命运决定了特定时代群体的命运。那么自己邂逅梁和景,遇到杨杰,杨丽丽,找到史秀兰老人,偶遇宋广仁,挑战叶正山,乃至现在在这座古城的遗址上,难道冥冥中真是天意?他猛然想起自己在进疆的火车上,那个算命的甘肃老头说得那番话:“啧啧,你娃命硬,两个断掌呢!唉!断手掌,合该心冷,可你手又软又热,不好啊,以后啊,有罪乖乖受,有福慢慢享,啥时候有个头哦,娃可怜着呢!”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回库尔勒的的路上一路顺利。司机在路上说,米兰有个地方从前叫老阿布旦,世代生活着打鱼为生的罗布人,每个罗布人的一生都是和一棵胡杨树紧密相连,一棵胡杨就是一个罗布人的一生。罗布人成年后,会挑选一棵胡杨树把它从中间锯开,一半做成独木舟,一半做成睡觉的床,又隔潮,又挡风。罗布人不种五谷,也不牧牲畜,他们用这种独木舟似的小船来捕鱼。生活在罗布泊的罗布人,独木舟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如果谁没有独木舟,他就寸步难行,无法捕鱼来维持自己的生活。独木舟对于罗布人来说,就如土地对于农民,草原对于牧民一样重要。当一生结束的时候把人装在独木舟里,这就是罗布人一生最后的归宿。看来,越贫瘠的地方,生活方式越简单,背负的负担也越轻,岁月无痕,这可能就是罗布人长寿的秘诀吧。
段少华回到库尔勒,打听到老杨叔在轮台县,立即赶到了那里。一年多不见,老杨叔明显地有些老了,见到段少华那么精神,老杨叔很高兴。他告诉段少华,梁和景在他上学后继续留在沙漠里打工,段少华借钱的信还是他交给梁和景的,接到信,梁和景请了假,搭乘一辆拉水泥的大车去给他汇了钱。汇完钱又连夜赶回轮南工地,那时天都快亮了。这番话说得段少华眼泪汪汪,他打断老杨叔的话,问梁和景现在有无消息,老杨叔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能找的地方,能问的人都问了,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是啊,每天在各个工地之间流动的民工何止上千?谁又会在乎一个普通民工的去向呢?段少华还是坚持要到桑塔木他和梁和景呆过的工棚去看看。老杨叔没说什么,给他找了一辆便车。段少华快到桑塔木时,看见那个大火炬还在熊熊燃烧,立马激动起来,仿佛看见梁和景正呵呵笑着,在工棚前等他,口里还埋怨为何到现在才过来找他。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曾经的营房,工棚,甚至那片芦苇滩,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崭新的房屋,唯有那条沙漠公路多了些变化,成为交通大动脉,路上已经有不计其数的大小车辆在路上奔驰。
段少华想起分别前梁和景说得话:“再过几十年,我说自己是第一个踏上这条公路上的人,会有人相信吗?”段少华心里默默地说:“梁弟,我会为你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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