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却是听不下去了,忠顺王这一回招来的可是无妄之灾,这人显见的是才刚没把内火泄完了,此刻拿他出气呢。只是那位大王子还在偏殿等着,边境上更有耶律定虎视眈眈,还是正事要紧,“皇上,事已至此,不若先想想补救之法,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耶律定虽说要出兵,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吗。不如先把耶律齐叫来,商讨一下对策。”
君祁哼了一声,仍回到炕上坐下,却未发一言。林如海对着君祐使了个眼色,君祐心领神会,立刻道,“臣弟这就去把人叫过来。”
君祐才出去,君祁便有些古里古怪的看了林如海一眼,到也没说什么,只是那眼神让人觉得异常难受。林如海不解其意,也不管他,横竖今日都反常成这样了,便是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耶律齐进来的时候,才真让人诧异。与中原人迥然不同的样貌难以忽视,却也并非是鞑子那样的粗犷彪悍。五官轮廓异常凸显,眉骨突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皮肤较之一般的女子还要白皙,若不是穿了这一身男装,怕是要被误认为女儿身的。
耶律齐并不曾下跪,而是依照鞑靼的礼节,一手握拳置于胸前,微微弯腰,“耶律齐见过天朝陛下。”
君祁也不怪他失礼,“免礼。王子不远万里来到中土,不知所谓何事?贵国王爷可是担心得很,还说是我朝将王子掳了来的,竟是要兴师问罪呢。”
耶律齐面无愧色,倒像是愤怒更多一些,“耶律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朝陛下能伸以援手,小王感激不尽。”
君祁笑道,“朕如今也是一头雾水,王子若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受害的还是本朝。”
耶律齐为难的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君祐他已然认识了,可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大臣,他要说的事可不能让随便什么人都知道。
君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毫不在意的说,“林大人乃朕心腹,王子不必有所顾忌。”
耶律齐这才放心,缓缓道,“想来陛下也知道,我那位叔叔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回不过是出兵的借口罢了。即便陛下真的把我交了出去,下一回他还是会以别的名义进攻天朝。倒不如趁此机会将他打了回去,若是小王能够顺利接任父王的王位,便向天朝称臣,每年缴纳进贡,永不南侵。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君祁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想到这位王子竟是如此天真,“哈哈哈,不知道王子哪里来的自信,来跟朕谈这桩买卖。如今若是朕把你交出去,于朕也没有什么损失,还能求得西北一时安定。这回到底是我们理亏,若是下次,朕可不会再落人口舌,自然也不会让耶律定师出有名。王子想让朕帮你夺取王位,也要拿出些对价的筹码才是。”
耶律齐涨红了脸,他如今孑然一身,哪里还有什么筹码可给,才刚那些承诺已然是他的底线。他所求的不过是打败耶律定,让他跪在他脚下求饶。之所以跟着君祐来了京城,也是赌一把,天朝陛下既然会派人来帮他夺位,说不定也能出兵打击耶律定。后来耶律定下战书也正合了他的心意,还以为这下定能借天朝之手将耶律定粉身碎骨,却不想才说了几句便碰了钉子。
君祁暗道自己选错了人,只是既然人都送上门了,不物尽其用也太可惜了,“王子回去好好想想吧,你叔叔给了朕一个月的期限,朕便给你十日为限,若是想明白了,再说不迟。老六,好生照顾王子,他可是贵客。至于住在哪里,朕看你府上就不错。好了,朕这里还有事要跟林大人商量,你们先下去吧。”
君祐拒绝的话憋在嘴里没能说出口,怏怏地带着耶律齐回了府。若是往常,面对这样的美人他少不得调戏一番,若是身份低微的,自然有人送到他床上。头一回见到这位王子时,他也不是没有动过歪心思,只是相处下来才发现耶律齐的脑子有些不大好使,也不是个好惹的,又怕皇兄责罚,便收了心思。他也不是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看起来糊涂些,心里可是门清。
因此一回到王府,君祐便把人丢到了一个偏院中,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不得让闲杂人等打扰耶律齐。耶律齐正兀自伤感,哪里管他说了些什么。倒是忠顺王妃见他小半年没回来了,一来就带了个长相绝美的番邦人,生怕是新宠,差点就要上门去找耶律齐立威。好在君祐深知王妃的脾气,让人过去说清楚了,这才免了一桩事端。
君祁原是说有事跟林如海商量,把人留了下来。可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字都没说,又让人回去了。
林如海今日已见怪不怪,从善如流的告退,出宫,却不想家里还有个惊天霹雳等着他。
☆、第039章见喜
林如海才到家门口,就看见两顶小轿停在仪门旁,一问才知道竟是两位太医来了。林如海也不在意,入秋之后贾敏的身体便一直有些不好,已经请过好几回太医了。太医也说了,大约是生黛玉的时候坐下的病,再加上南边那一年水土不服,身子更是弱得很。因此不能劳累,不能动怒,不能大悲大喜,一长串的不能,将林如海从后院中解救出来。只是管家一事唐氏自南边回来后还是交给了贾敏,不为别的,就看在孙子的面上,不能让她这个林太太太难堪了。再说唐氏的身体也没比她好多少,竟是丢开去的好。
只是进去以后,二门上有婆子候着,一见着老爷便忙回话,“老爷,少爷见喜了,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呢。”
林如海一听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上辈子的儿子好容易养到三岁,就是因出花便没了。这辈子提前出生还改了名字,终究还是逃不过出花的命。许是经历过一回丧子之痛,林如海不免内心惴惴,稳了稳心神往唐氏那里去。
倒是唐氏比他还放心,见他一脸灰败之相,不等他开口便先安慰道,“你不必忧心,才刚太医说了,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你媳妇儿已让人照着太医的吩咐准备了桑虫猪尾,那里也供上了痘疹娘娘,下面也自有林升和他家的来打点,横竖不妨碍的。好在你如今也是歇在书房,只是别让那院里的人随意往外头走动。玉儿还未出过花,若是一时染上了,怕只比珩哥凶险。只是两位太医一时要回去的,你赶紧让人去再请两位大夫来家守着,待哥儿好全了再回家去。”
林如海也镇定下来,这出花虽是险症,只要照料得当,多半是能痊愈的。因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儿子这就吩咐人去请大夫。黛玉那里还要母亲多费心,她如今整日往珩哥那里跑动,若是一个不妨过了病气可就糟了。”
唐氏道,“还用你说,太医已诊过脉了,说是玉儿身体好的很。这两日穿得衣裳等物早让人丢了出去,连跟着的奶妈、丫鬟们也让他们收拾干净了,珩哥毒尽癍回之前也别让她出院子了,委屈了这几日吧。”
林如海应承着往正院去了,先吩咐人去请大夫,又亲自去看了林珩。如今只有发热的症状,痘疹还未发出,倒是看不出什么。贾敏心悬着这位好容易得来的儿子,顾不得自己,竟是亲自照料。好在她小时也出过花,倒是不怕的。
林如海看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便安慰道,“你别太过忧心,太医也说了病势顺的很,只要痘发出来了就好了。你整日介操持家里那么多事,身体也不好。这里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着呢,你若是不放心,只管坐着指挥她们动去,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太医还未走,你也让他们把把脉,我瞧着这几日竟是又瘦了。”
贾敏被他这么一说,泪花儿直打转,“多谢老爷费心,我好得很。只是可怜珩哥,虽不是我生的,可自小养在我身边,我自然拿他当自己儿子一般对待。他如今又不会说话,一时疼了、痒了、饿了、渴了,都得一旁的人照看着。下人们照顾的再精心,哪里比得上我这个做母亲的。”
这话倒不是虚假之言,从第一回抱林珩,贾敏便把他当做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一样看待。再加上苏姨娘也不在了,下人们又不敢嚼舌根,有时候贾敏自己都会恍惚,把林珩看做自己的亲儿子。
林如海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贾敏推出去了,说是这里不干净,没的让老爷沾染了污秽。因现下房里头诸事繁杂,林如海倒也不坚持,回内书房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往外书房去了。今儿一下子多了这许多事情,他也没时间安排,前头北静王世子水溶还等着呢。
因如今政务繁忙,水溶三日才来一回,但进步颇多。比起一年前那个骄傲厌学的少年,如今的水溶更多了分稳重老成,堪配他的世子身份。水溶年少,偶有所感与林如海这样的老生自然是不同的,也让林如海受益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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