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这是一条走常的路，仿佛是一条长长的线，一端系着我，一端系着母亲。十五公里的路程，不近也不远，正好是可以常常来回，但又不可能随时来去的距离。

    上学的时候，这是一条飘满思念的芬芳的小路。我常常在周末的时候，和几个同乡的朋友一起回家去。那个时候这条路是一条老式的公路。黑黑的柏油路，两旁是些高大的树木，遮得一路或浓或淡的荫影。我们一行三人骑着自行车在这条老路上飞奔，只想快一些快一些再快一些回到家里去，看到母亲那张充满慈爱的脸。有些时候学校里举行活动，不能回家，这条路就在朝思暮想魂牵梦绕中成为不可忽略的主角，仿佛这是一条可以拉伸的黑带子，手轻轻一动，爸爸妈妈和家中的一切就展开在眼前了。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条路就被一点一点地铲平了，所有在大太阳底下没有晒化的柏油路，在突然之间一下子就不见了，只看见遍地狼籍的土块，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两旁高大的树木变成了绿色的草地，幼小的树苗。大约有半年的时间，我们再也不能经过这条走常的路回家。记得那时，潘好象是知道很多的路。他领我们走仁和那条沙子路，因为要经过他一个亲戚家，所以我们就常常跟着他到他的亲戚家里去。说几句话，喝两口茶，然后继续赶路。我们一路行去，可以边骑车边看到好多的风景。我们数着经过的那些标志牌，赞美着那些秀挺的白杨，体味着那些伸向远方的小路，想象着小路的终端，常常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家。那时虽然比较苦，却是我回忆中最美的一段时光。

    后来，那条路修好了。我们也都毕业了。来回的时候再不必骑着自行车蜗牛似的费力爬行，但是要把更多的时间奉献给等车。因为当时还没有公交车。而那些小面包车为了多等一个顾客，常常要在路口徘徊好长时间。

    然后我就认识了他。他不胜等车之烦，买了一辆摩托车，然后我们就可以随时风驰电掣般飞在归家的路上了。有时是在月色融融的晚上，他载着我回家去。清风轻轻地吹着，两旁的草啊，小路啊，田野啊，房屋啊，一切一切统统不见，只看得见迎面而来的亮亮的车灯，发出刺眼的光，只看见天上的星星和星星般夜航的飞机的尾灯。有时候空气清清的，凉凉的，加上被风飘扬起来的头发，我们觉得这种生活有着无限的浪漫。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感到了不足。冬天来的时候，我们穿上几层厚厚的棉衣，也被冷风侵透，到家时常常是手脚麻木，连舌头都是冰凉的。脸色完全青得不像样，嘴哆嗦好长时间也说不上话来。这常叫妈妈心痛地落泪。弟弟就说怎么不坐车呢？他不知道我不是不肯坐车，而是在等车的时候更难过啊。

    幸好后来有了公交车，不管怎么样，是方便多了。不想骑车回家的时候，有了更好的代步工具。虽然也要花费时间去等，但是终归是有点的，而且它不会在街上到处转，为了多拉一个人。所以公交公司的成立，很让我这样的人高兴了一阵子。可是在这个时间愈来愈紧张的时代，定点而且速度快了好多的公交车仍然是让上班族的我时感不方便。多想在那些好不容易挤出的小小的空闲里回到温暖的家，投入母亲的宽容与宠爱。可是不行，时间不允许，定点的公交公司不会在晚上班，也不会在清晨老早的时候就在你的家门口等你。

    这是怎样的无奈啊。常常在月圆的夜里仰望长天，长天里母亲慈蔼的微笑，可是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微笑啊。我只能在夜的深处怀着浓浓的思念到梦中去。

    后来，他就开着车来帮我了。回家的梦终于成为现实。我们终于可以随时回家了。母亲啊，再也不用为孩子担忧，孩子啊，再也不必在暗夜里垂泪了。那条满是绿荫的小路变成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当我们飞驰在这条归乡的路上，心中总是不住地回想起，这一切的变迁以及可以让它变迁的原因。是母亲的渴盼，是他的爱，还是社会的进步？我不能回答自己，却会在每一次回家的甜蜜中，不住地想起好多的人和事，并且心里满怀感恩。

    母亲，我一个人的母亲是令我留恋的，母亲，我们大家的母亲是我们大家得以存在的源泉，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与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