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深,花间派武功与慕典云所说的万花谷无半分相似,连宗旨都大相径庭。
万花谷不可能是五代十国以来魔门的延续,而慕典云居然不知本派历史,也是一件奇事。
他摇了摇头,道:“对不住,庞某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慕兄还有什么想说的?”
慕典云也摇头,平静地道:“庞兄见笑了。”
他右手一翻,手中已执着数枚短而细的金针,瞬息之间,或打风府,或打膻中,这些金针竟然全部没入他周身大穴。
以庞斑的见识,自然不会以为他是在自杀,但慕典云手法美妙利落至极,显见经过了千万次的练习,让他心中暗暗赞赏,一时竟不愿出言打扰。
忽然之间,他神情一动,微笑道:“今夜这里好热闹。”
庞斑精神外扩,慕典云却是内收,所以感应无法像他那样灵敏,不过武昌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就算是半夜,有人经过也非罕事。
他不接庞斑的话,看了看手背上隐约浮出的青色血管,心知已经功成,便道:“请庞兄勿要笑我临时抱佛脚。这套针法是万花谷秘传,太素九针的最后一针,锋针。”
庞斑道:“哦?”
他是何等人物,心想以慕典云的风度,早不施针,晚不施针,非要选二人见面的时候行此举动,一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这套针法只怕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功效。
他心生好奇,慕典云却微微一笑,道:“锋针如同道心种魔大|法,乃是万花医术的极致,不便随便告知外人。庞兄想要知道它的功效,动过手后自有机会,如果我不幸败亡,知不知道也没什么要紧了。”
庞斑失笑道:“其实庞某并非一定要和慕兄动手的。”
慕典云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难道魔师是想让在下相信,撤去魔师宫追兵、变相告知尊驾所在、午夜以精神奇功施压,这种种举动,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庞斑不答,只以锐利到可以穿透一切屏障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他这次东来,准备继续二十年前未做完的事情,以与高手的交战刺激魔种成长。浪翻云是第一个惊喜。
浪翻云十八岁名动天下,没有师父也没有奇遇,是个武学方面的天生奇才。他以洞庭湖水为师,观看潮起潮落,湖面上水鸟滑行的轨迹,自行创出绝代剑法和身法。他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悟道轨迹,给了庞斑极深的震撼。
因为风行烈生还,魔种入道失败,庞斑一直处在极为黑暗的心绪里,连对弟子、属下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改变,行事更是略嫌急躁。
直到见到浪翻云,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刻意而为了。
决战结束后,他于静室苦思,数天数夜后恍然大悟,终于突破最后一重心障,不再执着于追捕风行烈,将“应有的”魔种取回。往日里珍若圭臬的道心种魔大|法,在如今的他看来,已经无足轻重。
因为这些都只是通往大道的一条桥梁罢了。
但他仍然想见见慕典云。
从很多年前起,生死之间的刺激成为唯一能够打动他的东西,或者还要加上对言静庵、靳冰云的感情。他用靳冰云来磨灭言静庵给他留下的印象,又用道心种魔来放弃靳冰云,自情关中苦挣而出之后,他发现“决战”二字对他仍有着奇异的吸引力。
想要不受这唯一吸引力的羁绊,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庞斑最终还是出手了。
他实在太好奇万花谷的武学。生和死是人世的两端,他现在所追求的,一直都是打破死的桎梏,把人身返回到诞生之前的先天状态。而武功无论出自何种目的,始终会给他人带来死亡,以武入道,本就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选择。
他很想弄清楚,万花谷一则以救人一则以伤人的武功,究竟如何成功糅合到一起。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本来就异常雄伟的身形忽然又扩大了一圈,占据了慕典云所有的视野。但这种改变仅仅是精神上的,庞斑还是庞斑,并没有任何异状。
慕典云平静地望着这位盖世魔君。庞斑不可一世的张狂气魄,就这么落进他静若渊海的眼眸中。他的心志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动摇。
从决定帮风行烈的忙开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让他有些意外。然而他自身十分清楚,如果胆怯地避开了魔师的挑战,那就连做“手下败将”的资格都没有。从此之后,他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终老山林,期盼魔师宫的人不要找自己的晦气;一个是在他们找自己晦气的时候,像谈应手、莫意闲等人那样,背弃中原,投向蒙古那一方。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于是他别无选择。
慕典云修长的十指变幻出种种好看的手势,由掌而指,化解着庞斑无坚不摧的拳风。只这么一拳,就让他意识到,中原白道的“十八种子高手”很可能完全不是庞斑的对手。
庞斑的实力还在当年大明宫中的安禄山之上,就算是他熟悉的大唐江湖,够格做庞斑对手的人可能也只有剑圣拓跋思南、侠客岛岛主方乾等寥寥数人而已。
气劲砰然鸣响,人影一闪,慕典云打出一记太阴指,借势跃向庞斑后方。
这时他全身真气急速运转,自然而然有了以精神感应四方异状的能力。一刹那,他陡然发觉庞斑所言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