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人,也不敢冒然称呼,直到收到姐妹使来的眼色,这才低着眉幽幽接了一句“不敢劳烦夫人。”
等、等等!这一声夫人是几个意思?
强压下心悸,她扯着嘴角故意平静声音“无妨的。”
屏退旁人,她推门入内,沁心幽香袭人。帷帐之后,殷肆埋头于书案间眉头微蹙,一手翻看折子,一手朱笔圈圈点点,时不时在空白纸笺上写着什么。她小心翼翼搁下茶盏,立在一旁静静看着。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好看,她偏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醉了般地微微眯起。
“搁一边就好,顺便做些清粥给西参娘娘送去”觉察到有人站在眼前,他终于出声,随即猛然意识到什么扬起脸来唤她“阿姻?”
她抿了抿唇,目光向那些字上瞄,哪知他警觉的很,不动声色用宽袖遮了遮。
“你怎么来了?”他笑,惊喜之外却是尴尬“还故意隐了神息。”
“这海泽宫中,我又没几人熟识,闷在房里甚是无趣,便想着四处走走顺便,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书卷让东商君如此焦急?”她勾勾红唇“隐了神息,你便识不得我了?东商君可是说过,我身上有沙子的味道,忘了?”
“哪里会忘?只是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他面上慢慢舒展开笑容,故意扯开话题,掩饰桌上折子的动作欲盖弥彰“玄苍呢?怎不陪着你?”
“他?”顿了顿,她沉声“约莫被青青缠着脱不开身罢。”
“啧啧,说得我们家青青多么不懂事一样。”
她露出“本来就是”的表情,扬手推开他的手臂,取了几本折子翻看。殷肆拦不下,脸上阴晴不定,圈了她的腰想分其心神,哪知姻姒只看一眼就冷了心,又看得他在纸笺上所写之字后,顿生无力,捧着手中描绘金色龙纹的奏折递到他眼前,颤声道“这些奏折是怎么一回事?那些扶桑各地神魔呈上来请求决断的奏折,应该在勾陈帝君那里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被送来海泽?”
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又逼向他“为何在你手里批阅?!”
他一时无言以对,想了半天才搪塞“稍稍有些个棘手的,殷泽拿不定主意,这才差人送来”
“胡说!莫要糊弄我!”姻姒摆手打断,又打量一眼桌案上奏折的数量,厉声道“虽说东商西参需的辅佐勾陈帝君处理扶桑神魔事宜,但由你来替他批阅奏折,只叫他誊写,岂不是越俎代庖不君不臣之举?再者,外头风言风语你又不是不知,倘若此事败露,那些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你给淹死。”
殷肆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确实淹得死。
她扯过几份折子翻看,脸色越来越阴郁,看之最后一份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压低了声音质问“北海魔君还在追究紫玉九龙鼎一事,上书请求帝君削海泽两只精英妖兽部落,划归冥山这、这般无礼的要求你也批?你你同意削弱海泽的兵力?据我所知,北海魔君奏折中所言‘天骁’‘飒雪’两支,应是臣服于海泽众妖中很骁勇的部落啊你舍得?”
“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男子终是耸了肩,接过她手中折子叠好,长长叹一声“他们想削若海泽势力,便让他们如愿好了这种奏折就算是递到殷泽手中,量他也做不出这般干脆的决断,不若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来回答,有何不好?”
她看着他,暗忖着此话真假。
“我不求什么,只求殷泽将这帝君之位坐稳,也不枉父王在天之灵。”
她蹙眉,阖眼回忆曾经“约莫五十年前,我向殷泽提议从诏德泉引水被你冷语驳回,听得传话我一时气不过,派了两支彤云骁骑去诏德泉探查,欲先斩后奏不想半路就被你的部下截住,狼狈而归。那次我寻了二十条理由呈上奏折,要求海泽让出三座仙岛予原罪老翁修炼仙药,本就是胡闹之举,只想以示警戒,未料却当真被殷泽批示允诺——如此想来,那折子难不成也是你批的?”
是。他答得坦然。
“我还记得,阿姻点的那三座仙岛,盛产灵药,算得上是海泽最为富饶之地。无端让出去,到底是有些心疼的。”殷肆点头微笑,说的云淡风轻“我早早便见过你的字,当时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写出如此娟秀灵动却又苍劲有力的字来到底没叫我失望。”
姻姒一怔,低头抚上他的手,不知该作何表情“可笑的是,我还以为那是殷泽的决定,大大称道了他一番。你们兄弟二人,到底是差了许多的,先帝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我一时也说不清,愿只愿,扶桑盛世太平,神明福泽百姓。”
“父王的决定?”他另只手又抚上她的,轻笑出声,好似全然没有将帝君之位放在心上“父王从不会做错误的决定,我不在乎那些事情,不在乎一个名号,也不会因别人的言语而动摇,只盼殷泽也不要动摇才好东商只怕,孤寡一生,再见不得西参。”
此言一出,却入坠石在心,疼得她无力开口。
她想她到底是极爱极爱这男人的。
远远地爱,远远地赏,远远地盼当他热切回应之时,她便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傻,亦或者是痴,她都认了。
“我知道分寸的。”他说得认真“殷泽的东西,我绝不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