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都是好孩子,他们都……很可爱!”醉醺醺的科尔夫人似乎心情颇好,她夸张的挥舞着手臂,手里的酒瓶倾斜,溅出不少酒液,洒了一地,“来,向波特先生问好。”
“波特先生好!”孩童的声音清越而响亮。
哈利看向那些孩子。
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最小的还被保姆抱在怀里。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黑色的长袍如同修道院一般单调压抑,每一个都面色苍白,瘦得骨节突出,唯有那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哈利,目光干净澄澈得让人心疼。他们轻车熟路地酝酿泪水,眨眨眼睛,让眼珠子看上去更加湿润可怜。他们早已熟习怎样能最大程度地勾起别人的同情。
哈利也真的心软了。他也曾经寄人篱下,唯有处境相似,才能最好地理解其中的无助。
哈利的世界很简单,所以他没有猜想太多,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的世界都那么简单。
他难堪地偏开头,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们。他无法收养这么多孩子,也不能收养这么多。但那些孩子渴望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背上十恶不赦的罪孽。
“我只想领|养……”哈利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地可怕。
“爸爸……爸爸我乖,不要把我丢在这里!”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孩子突然蹲了下来,把头埋在黑色的衣服里,呜咽声从他蜷起的手臂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哀求让哈利停住了接下去的话。
那孩子蹲在地上,瘦小的身躯似乎还在颤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不要兔子了……”
“比利!不许再哭了!”科尔夫人被孩子的哭声闹得心烦,提高了声音怒喝道。
孩子似乎被吓着了,声音顿时降低了一级,压抑的哭声听来让人更是心疼。
“科尔夫人,这是……”
那个胖乎乎醉醺醺的老女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臂:“他想到他爸爸了而已。”
“可能波特先生你跟他爸爸很像。比利很乖巧的。那天他爸爸给他买了只兔子,他很高兴,然后他爸爸就把他留在了孤儿院,再也没有来接他回家,所以……”知道内情的年老保姆无比唏嘘地压低了声音,向哈利说明情况。
只是个孩子罢了,亲眼看着自己被亲生父亲遗弃,怎么能承受得住……哈利觉得自己被压抑得难受。
一个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型——既然要试图改变汤姆,那么一个成长的伙伴应该会起很好的缓和作用……
他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还是在那孩子前边蹲下,手掌抚上孩子的脑袋,那句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蛇从来没有见过汤姆如此冲动外泄的情绪,哪怕被人骂作怪物,他也不过冷笑一声,在阴暗处等待最合适的报复时机。而现在,这个成熟地不似孩子的孩子,紧紧攥着围巾绕着脖子上的围巾,指关节压迫得发白,苍白透明的手背上能看到细密而紧绷的静脉。
蛇从他的袖子中探出头,悄悄地看了汤姆一眼。
他死死盯着那个青年的方向,漆黑的眼眸深处是最压抑翻滚的乌云,凶恶得如同走到穷途末路的孤狼。
他的表情,是完全的、不加任何掩饰的仇视与愤怒。
蛇觉得很奇怪。汤姆很少大起大幅地暴露情绪,或者说他从来都是阴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沉郁表情。他不发脾气,因为他积蓄愤怒,那是他不择手段报复的动力。
蛇又扭转身子看向那个青年,吐了吐芯子。
那个人……不过收养了比利,汤姆为什么如此愤怒?
看着那个青年在比利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安抚他,笑得如同能照亮最阴暗角落的朝阳,汤姆紧紧攥着垂下来的围巾,牙齿咬得死紧,恨不得马上把这围巾给撕烂。
“波特先生是个好人,他一定会照顾你……”
那个年轻保姆死前的话怎么也驱赶不走地在耳边徘徊,每一声都如同刺刀,尖锐地刺入心脏,刀刀溅血。
那条他视若珍宝的围巾在此刻就是最为嘲讽的存在,嘲笑着他盲目的幻想,嘲笑着他习惯的等待。
他曾裹着那件大衣安然入睡,他曾为那条围巾勃然大怒……所有的画面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闪过,每一帧都在讥笑他有多傻多天真。
他已经不再是只能蜷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的被欺负者,他拥有了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他比这里所有人都高出一等,他不需要那所谓波特先生‘仁慈’的施舍!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