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再喝一杯吧。”
洛棋一向也喜欢喝酒,难得有人陪他一块儿喝,自是高兴,但想到后面要开车送几人,便也没敢喝太多。
颜辞微微一笑,不多说,自顾自喝酒。
饭局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外面下起了小雨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顾暄秦书两人回家,何书倩颜辞回学校,瞧着秦书家离这里要近一点,洛棋便想着先把他送回家。
“洛棋我也回学校。”顾暄突然开口。
“你回学校作什么”
“有点事要处理。”
于是洛棋把秦书扔回家后,便带着剩下三人直奔学校。
车窗外雨下得淅淅沥沥,颜辞坐在后座静静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何书倩见他状态有点不对,担心开口:“颜辞辞,你没事吧?”
颜辞摇头:“没事。”
副驾驶位的顾暄回头:“你今晚喝的有点多,回去醒醒酒,早点休息。”
颜辞淡淡点头:“嗯。”
他是真的有点不对劲,顾暄暗忖。
下了车颜辞跟三人道别,转身便去了学校酒店买了一瓶烧酒,开启了瓶口边走边喝。
雨越下越大,来来往往的人都打上了伞,没打伞的人也快步奔跑,生怕被雨水沾湿了更多。
颜辞不由感到好笑,有那么怕淋吗?
这雨……明明是个好东西。
颜辞特别喜欢学校的那片竹林,一年四季常青,中间有几条石头铺成的小径,很是雅致,晚上石路旁的灯会亮起,昏黄的灯光温温柔柔。
明明是很漂亮的地方,却不知为何,鲜少有人来,许多时候颜辞到这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沿着石路慢慢走,能走很久很久。
下雨天来这里不是第一次,但下雨的晚上,不打伞,带着一瓶酒来此,却是第一次。
风吹雨打,竹叶声潇潇飒飒,夏季里的凉意铺面而来,颜辞觉得从未有过的舒服。
此情此景,有风有雨,有竹有林,有酒有夜,似乎还差了点什么……嗯,差了一首诗。
颜辞猛地灌了一口酒,觉得自己脚步虚浮,怕是有些醉了。
“夜半风飘雨自潇。明日登高,秋意悄悄。”
这种事颜辞以前也做过,没人的夜晚沿着这小路走,戴着耳机,放着自己喜欢的音乐,一边走一边吟诗,诗和音乐契合,和自己的心境契合。
“凋零多少美娘娇。燕子寥寥,又打芭蕉。”
吟的诗有古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自己的诗念给自己听,是件很孤独的事。那时他希望有人可以听到,却又怕有人突然听到。
“一片愁心泗酒浇。恨是蓬蒿,怎对萧条。”
唯一有一回遇到人,是个喝醉了的女生,似乎是失恋了,一直在哭。那女生长得很漂亮,哭得很伤心,颜辞为她写了一首寄托相思之意的古诗。
“晚来归舍洗客袍。壮志飘飘,心志摇摇。”
此后再也没在吟诗的时候撞到过任何人。这条路走了很多遍,每一步都是他用诗走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他做过这样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双调小令、八句、六十字,凑成一首《一剪梅》。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才思敏捷到这种地步,醉而赋诗,一步一句。
喝空了酒瓶,颜辞步伐摇晃。
雨越下越大,全身都被淋湿了。
他知道自己很伤心,但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是因为没有签约成功吗?是,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视线有些不清晰,他抓着旁边的路灯抬眼望。
这个角度看过去,这条路很长,长得……有点看不到尽头。
我活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颜辞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落泪,雨水混着泪水。
他像魏晋的名士,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好酒好诗,行为放肆不可理喻,旁人看他像疯子,他也确实是疯子。
寂寞久了的人,想不疯都难。
连酒喝着都痛。
但愿长醉……不复醒。
不复醒。
他缓缓松手,顺着路灯杆坐下,背靠着缓缓瞌上双眼。
他突然很想睡觉,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风簌簌,雨淅淅。
睡着的人安安静静,听不到渐行渐进的脚步声,看不到渐行渐近的身影。
他的头顶有一把伞,挡住了雨。
撑伞的人长得很好看,俊朗的面庞有微微清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