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则道:“老爷此言在理,然儿子以为原籍祭田一事于我族人至关重要,原籍之人不过权当个看守,未曾将之合理经营起来。若任由祭田荒废闲置,只不晓列代祖宗可会宽待我等后辈祭祀不力之责。何况祭田虽主要是为祭祀一事,然毕竟乃我族产业,又为何不令其广置多产?于我族亦是有益无害。”而贾珠此番未道之话是“若是今后抄家治罪之时将族人遣回原籍,原籍经营不善没有了产业,届时族人便连个安身之处都无”。
贾政闻言知晓贾珠之言有理,然一念及若是接手此事定要花去许多心思料理此等俗务,倒将些当值为宦并了吟诗作画的风雅之心磨去了不少,遂对曰:“此事确需安排专人管理,然而又何需珠儿你去插手?此番你年纪尚小,又在翰林院见习,官场庙堂之事尚且应接不暇,又如何能分心料理他务?”
贾珠则道:“此事老爷倒是无需担心,儿子并不亲身前往料理此事,不过是希欲掌管此事处理之权,令其他族人莫要随意胡乱处置罢了,至于到底如何料理,儿子自会派人前往专管此事。”
闻罢这话贾政方才应允,告贾珠曰自行前往寻了宁府贾敬商议便可。贾珠得此应允,随后便辞了贾政出了书房。
此番贾珠出了贾政书房,从夹道中穿出,正待前往宁府寻贾敬商议,却忽地目见在夹道的地上落有一只同心结。贾珠弯腰将其拾起,只见这同心结针法精细、线脚细密,取了素缕来将其间包着的那枚紫水晶密密地缠绕在中间。而贾珠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这针脚与织法倒很像是自己房里迎荷的针法,因了贾珠自己的衣物俱是房中之人经手,由此对于这伺候了他多年的丫头们的针线还是万分熟稔的。而他房中丫头绣的针线活,竟遗落在了这二门外夹道之中,可知丫鬟们自是不可出了这二门,由此此物惟可能是被这二门之外的哪个男人给遗落在此的。如此便也当真奇了,自家房里的丫头的针线活怎的竟会在其他男人手里。念及于此贾珠遂将手中拾到的同心结揣入怀中,随即改变了计划,先行回到自家房中将洗砚唤来。将拾到的同心结交与洗砚查看一番,令其务必将有关此物的全部信息调查清楚,包括此物的来历、所有者之类,道是若调查清楚事实便重重有赏。洗砚答声知晓,随后便自去不题。贾珠见状面上微露笑意,心下只道是若是此番他猜得不错,那不久之后他将闻听一段“可歌可泣”的有关私定终身的爱情故事。
将此事吩咐毕,贾珠随后便起身前往宁府寻贾敬商议接管金陵的宗庙祭祀一事。此番贾珰还未动身,尚且歇在宁府。此番贾敬于书房之中面见贾珠,话说自从贾珠高中进士之后,贾敬对于贾珠倒是刮目相看了一番,只因他亦是进士出身,此番贾珠亦中进士,倒觉是自己后继有人了。由此待贾珠倒也格外蔼然可亲。
闻说贾珠此番是为询问原籍祭田一事,贾敬便只是一副漫不经心之状,答曰尚且不知寻谁接手合适。贾珠见罢便知贾敬分明便是不欲料理此事,只道是在京城之人绝无可能再行回归了原籍去,由此原籍之事与己关系不大,遂即便贾珰现下居于宁府,对他亦不过是随意敷衍了事。然如此一来却是正合贾珠之意,无人愿意接管,他将此事要来便可少费些工夫。
随后贾珠便开口说道:“若是此番敬大伯尚无合适之人选,不才小侄此番便也自请接管此原籍宗庙祭祀一事,想来族中叔伯之辈俱是事忙任重,惟有小侄人轻事闲。如今接手此事,既可一解长辈之忧,帮忙分担族中务事,又可作为一番历练以增长小侄见识锤炼小侄本事……”
一旁贾敬闻言,心下倒是乐得有人愿意接手这等无人愿管之事,且听贾珠言下之意倒是颇有主张,似是此事之中有甚便宜可赚那般,然而他却也想不出此事有甚好处。随后不过随意询问一句曰:“你父亲亦同意你接手此事?你父亲可是向来不大理会族中诸事。”
贾珠则答:“小侄来此以前便已前往求得老爷依允。”
贾敬听罢便也同意,令贾珠自去与贾珰商议,贾珠见状心下大喜,随后便告辞而去。
此番寻了贾珰,与贾珠倒是同辈子侄,遂便与之称兄道弟,直言此番敬老爷已将原籍宗庙祭祀一事全权交与了自己负责,所以此番便前来接管地契账本。而贾珰闻说此事已有人接管,此番便也算他上京之事事了,亦是放下心来,打算即日便启程返回金陵。
待谈妥此事,贾珠便回了自己院中,命润笔郑文置办些许土仪送与贾珰,并为其备好行程所需物品,赠予些许盘缠。贾珠留话曰此番待他择好适宜的管理人遣往金陵,还望他能帮衬照顾些许。贾珰接了贾珠所赠之物,心下亦是感激不尽,道是大爷择好适宜之人后尽管派遣前来,他于金陵定会尽了地主之谊,全力相助。此番按下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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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无心插柳柳自成荫(二)
?数日之后贾珠从翰林院当值归来,刚回了吟风赏月斋落了座,便见洗砚正于书房门外探头探脑。见贾珠向他望来,却又忙地缩了回去,一副欲见又不敢来见的模样。贾珠见状,将手中茶盏放下,命身侧伺候的小厮都下去,将洗砚唤进屋内说话。此番只见洗砚径直闭了书房之门,随后便跪在贾珠跟前说道:“小的知道大爷向来规矩严,最不愿见到下人有甚勾三搭四的关系,小的此番只问大爷一声,如果大爷发现自己手下之人与外人做了甚不齿之事,大爷将如何处置该人?可是会将那人乱棍打死?!”
贾珠闻言则答:“此番却要见是何事了,若是做下那等里通外人以出卖背叛我之事,爷我自是不会轻饶。不过爷我收人向来考察其人品,像我方才所道那等人品可断然入不了我的领地。所以此番你莫要推三阻四地,快将之前那事所查结果告知于我。”
洗砚又道:“小的亦知大爷向来宽厚仁慈,在这府里对待小厮丫鬟无不是平和可亲、慷慨大方的,否则小的此番亦不敢前来向大爷禀告此事。然此事却属特例,若是落在府中其他主子手里,怕是均不会轻饶。而小的自小便在这府中长大,与府中诸多小厮丫鬟往来密切,感情很深,此番亦不忍见这与己相好多年的人被逐出了府去。由此小的在此先替那人求情,恳请大爷此番定要宽恕了此人!”
贾珠闻言心下便已猜了个大概,遂先行承诺道:“此事我已猜了个七八分,我想此番大抵也不会处置该人,你莫要推托,将事实从实招来。”
洗砚闻贾珠如此说,遂道:“听大爷如此说小的便也放心了。实不相瞒,大爷之前与小的看过的那同心结正是迎荷的针线,那物乃是迎荷送给林大少爷的贴身小厮吟诗作为定情之物的。”
贾珠听罢一惊,他虽之前便已猜到此乃迎荷之物,不料此番与迎荷有私之人竟是煦玉的小厮,且还是其中最为得力之人。吟诗自小便跟随侍奉煦玉,煦玉的衣食住行均离不开吟诗,此番出了这事,却要如何是好?若是自家房里的某个小厮,倒也很好打发。然煦玉乃性情中人,事情一旦涉及到他,便陡然生出许多麻烦,这大少爷不知会如何闹别扭呢。
念及于此,贾珠勉力定下心神,命洗砚将此事详细说来。原来吟诗自幼随煦玉一道长大,作为煦玉贴身小厮及书童,侍奉煦玉饮食起居并润笔研墨诸事,煦玉闲来无事之时便考教这吟诗背书,吟诗便也由此或多或少地学得了几分才子学人之风,和那斗大字不识一升的粗汉大为不同。加之生得又是清秀斯文,便也很得人心。而又因煦玉出门总是带着吟诗,吟诗便时常随煦玉一道前来荣府居住,久而久之地便与贾珠房中的大丫鬟迎荷认识了,二人见得多了便也日渐生情。
却说贾珠房中的丫鬟小厮之类的,经由贾珠熏陶,各个自是眼界颇高,绝不满足于仅随府中随意打发了去配小子丫鬟。而丫鬟们自从知晓了贾珠不可娶妻之后,便将从前妄想成为贾珠通房丫头的心思给按捺了下去。那自愿终身留在府中之人自是不作他想,而那等知晓此路不是长久之计的丫鬟便开始另谋出路。其中迎荷便是这后一种人。平日里见惯了自家大爷那般神清骨秀、光彩照人以及隔壁林大少爷冠裳楚楚、儒雅风流,心下只道是自个儿寻个婆家亦需寻个沾染了几许奇气的,不可寻个粗汉糙汉之类。而贾珠这处又与别处不同在于,贾珠常歇在外书房,由此丫鬟们便常需出了二门前往贾珠小院伺候贾珠,便也因此得以见到煦玉小厮。这迎荷与吟诗方才得以对上了眼。
而贾珠闻罢此事之后只觉心绪颇为复杂,此番是万般念想俱涌上了心头。却说此事是可大可小,若是单纯将他二人抓来跟前审问打骂一番亦无甚意义,还不若假装不知,反倒能就此卖给吟诗一个人情;然而此事却到底是个把柄,就此放任不管,若待他二人闹得大了,倘或落在了那有心之人的眼中,却又如何交待呢?届时大家面上俱是不好看。由此最为恰当的处置方法便是放了他二人出府,令二人得以结成佳偶,方才能令这偷情之事大事化小。然而出府之后二人生计又当如何维持?一念及此事,贾珠忽地便计上心头。只道是前番他尚还为了派遣何人前往金陵而绞尽脑汁,此番这吟诗不正是适宜之人!话说煦玉本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对于俗务应酬之类往往交与了这吟诗,由此吟诗反倒是学会了些许处事应对的本事,加之头脑机灵,便正合了贾珠之需。祭田之事本欲交与千霜前往置办,此番大可令了吟诗迎荷二人随千霜同去,待千霜统筹妥当之后,再交由吟诗监管,千霜便得以返回京城,由此便也无需担心金陵无人看管了。
主意既定,贾珠很是快意,之后的问题首先便是如何令吟诗愿意离开煦玉,而全心效忠于自己,他此番到底是煦玉之人。而祭田一事乃自己最初的产业,可谓是贾珠的原始资本,是定然不可大意处置的。除此之外,他又要如何向煦玉索要吟诗?可知吟诗可谓是煦玉之左膀右臂,大少爷还未曾过过没有吟诗的日子。对于前面那个问题,贾珠倒也自有考量,而较于前一问题,贾珠只觉后一个问题更为棘手。
之后又听洗砚说道:“……此番不瞒大爷,这吟诗便是时常地趁着跟随林少爷前来荣府之时与迎荷这丫头私会的。”
贾珠闻言心生一计,点头道曰:“原来如此,如此甚好。洗砚你此番查清此事,可谓居功甚伟,实在是帮了你爷我一个大忙,重赏!”说着取了十两银子与了洗砚,随后又自顾自地道句,“想来我亦多日未见玉哥了,此番想念得紧,明日正巧我休沐,正好可前往林府拜见一番先生公子并姑父姑母,随后便令玉哥前来荣府与我住上一日方是。”
一旁洗砚闻言尚且不解此言何意,便闻见贾珠道曰“无事了,你退下吧”,遂也不再深究,自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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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贾珠巧计请君入瓮(一)
?次日,贾珠起了个大早,待冷荷迎荷二人前来为自己梳洗毕,随后便前往贾母房中与贾母并一干弟妹们一道用了早膳,随后又到贾政王夫人处请安,顺道说明自己将前往林府拜访,中午携了煦玉过来住几日。之后便唤了郑文驾车,领了润笔随同前往林府。
到了林府,贾珠先入书房拜见林海,随后再入内院面见贾敏。此番只见黛玉已长成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见人已会行礼招呼|。之后贾珠又逗弄一番尚未学会走路的熙玉,又与贾敏叙些家常。
贾敏自诞下熙玉之后,身子便也大不如前。贾珠见贾敏精神不及从前,便也多番劝告贾敏注意休息将养,莫为内院之事耗费太多心思。随后贾敏又提起林海最近有被委派外任的可能,亦不知会被派往何处,便也直叹这山高路远的,真乃疲于奔命。届时煦玉在京当值,她便落得个骨肉分离的地步,真真令人伤怀。贾珠自是知晓林海今后会点了扬州的巡盐御史,由此听罢这话倒也毫不意外。然目下自是佯装了个泰然自若、毫不知情,只劝贾敏安心勿作他想。贾敏欲留贾珠在林府吃午饭,然贾珠却道此番正是代家人前来邀请煦玉去往荣府住上几日。贾敏闻言依许。
随后贾珠便告别贾敏,出了内院前往应麟小院请安。此番煦玉亦在此处,贾珠便顺带告知煦玉曰几日不见,他是分外想念,令煦玉随后便与自己一道前往荣府住上几日。煦玉闻罢自是首肯,随即便命吟诗收拾预备所需之物。而贾珠不过略略打量一番吟诗,便见其亦是情不自禁地面露喜色,贾珠见状心下便更是笃定。与应麟则谨闲谈了一番,期间聊起煦玉虽与同期三甲的其余二人同点了翰林编修及编撰,然另二人相较与他则是年高拘谨、循规蹈矩与拘泥迂腐,遂那二人便常被授予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等工作,而反倒是煦玉因了文才出众,为人亦是倜傥风流,则常被授予经筵侍讲之类的工作。他因幼时读书涉猎甚杂,由此讲解经史之时往往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却更能引起听者兴味。之后煦玉贾珠又陪侍应麟则谨用罢午膳,方才告辞而去,一道前往荣府。
回到荣府,因了之前贾珠早已知会了家人会与煦玉一道回来吃午饭,遂此番待他二人回府,贾母处方才摆饭。多日不见自己这一外孙子,此番见罢,贾母亦是喜不自胜,随后一桌人开始用膳,因此时尚未有孙媳妇进门,遂照例是邢王二夫人并鸳鸯等丫鬟侍奉众人用膳。此番是贾母于正面榻上独坐,随后则是煦玉与贾珠一左一右地坐了。元春坐左二,宝玉右二,迎春右三,探春左三。贾母见自己膝下众多孙子孙女齐聚一堂,很是欢喜。随后又念起此番黛玉出生多年,却从未踏进荣府,遂又向身侧煦玉询问这何时能携了妹妹一道走亲访友一番,毕竟乃自家亲戚,哪有常年无往来之理?煦玉则答曰并非是自家不欲往来,只因了妹妹年幼体虚,先生嘱咐曰不宜出门,遂亦不敢轻易违逆。待妹妹年长些许,届时再领了前来拜见祖母。之后众人饭毕,又闲聊了几句,珠玉二人便一道辞了贾母,择了贾母院中贾珠的那屋午睡,却并未出了二门前往贾珠外书房歇下。
贾珠照例先与煦玉一并躺在榻上,|二人并肩躺着聊了几句,待煦玉睡意袭来,贾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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