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口寻燕踪

    今年四月，我参加了华东五市七日游。

    我们到达的第一市是南京。飞机到达南京时，已经是上午九时，我们在导游的带领下，游完了总统府和中山陵，下午四时，我们来到了秦淮河，导游说，晚上住在秦淮河边。

    读书的时候，我曾多次读过朱自清、俞平伯两位先生写的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对“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蝉娟”的秦淮河颇为向往，被那里的画船箫鼓，桨声灯影，清波碎浪所陶醉，心中总在期盼着有一天去到河边，雇上一只“七板子”让那秦淮河风轻吹面庞，让金粉楼台，画舫凌波，让那冷冷的绿、柔柔的波、梦的眼睛，溶入我的骨髓里，在腻人的秦淮河上，对酒当歌，听那哗哗的浆声，观赏朦胧的灯影。后来，在网上读了一篇秦淮，等待着一场风花雪月的散文，知道现在的秦淮已经是“一条多么普通的河，河水阴暗、污黑，水面浮着肮脏的垃圾，水流迟迟缓缓的似乎负重难行”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到真正到了夫子庙前，看到那长满绿藻的河水，才感觉今日秦淮真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与光华，到这里来的人们，更多关注的，是夫子庙的购物市场。

    同事们都随导游去购物了，但我心有不甘，我知道“乌衣巷”应该就在附近。那里应该不会让我再失望吧？打听当地一商贩，知道走过夫子庙前的文德桥，再拐两道弯，看到的那条幽静的古巷就是。

    我和一个同伴转桥过弯，看到“乌衣巷”三个字时，我脑海里涌现的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知道，现在看到的，不是当年的乌衣巷，而是南京市秦淮区近年投入巨资，营造的一组崭新的仿古建筑群体。这古朴典雅的建筑，呈现一派“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的格调。其主体建筑与附属建筑、内部建筑与外部建筑纵横交错，相互垂直，紧密相连，构成了一组完整的艺术整体，与夫子庙地区的明清建筑风格和谐相揉，颇为壮观。当年的乌衣巷，已经在随灭陈时，与六朝金粉地那豪华的宫殿一起，被破坏殆尽，灰飞烟灭，空留下任人凭吊的野草花和百姓家寻常的燕子。历史的更叠，朝代的兴衰，是寻常事。这时，我又想起元人张养浩的散曲：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古都，意踟蹰，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也知道刘禹锡的感慨，来自这条古巷曾居住的王、谢两个显赫的宰相家族：一是王导，辅佐创立了有百年历史的东晋王朝；另一位是谢安，曾在淝水之战中打败符秦百万大军。王、谢足以令后人追怀，更令人惊奇的是：王、谢家族人才辈出，他们居住的这条古巷，还有“王家书法谢家诗”的风采。王家以王羲之、王献之、王沟为代表，而谢家则以山水诗派的鼻祖谢灵运和大诗人谢惠连、谢眺为代表。

    我没有进入陈列厅，只在外面走动。在巷子里，看到了被栏杆围住的“乌衣古井”它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还在述说着当年的繁华，在院墙外北面的“半亭”看到了毛泽东录写的刘禹锡乌衣巷诗手迹，字体洒脱、豪放，气势恢弘。

    我站立乌衣巷口，沉浸于这诗的意境中，看夕阳映着玲珑入画的古墙，听风儿浅浅的呤唱，宛转而凄怀。只是不见一只燕子的影儿，于心中平添了空空的惆怅。我把心中的遗憾告诉了同伴，同伴说，不用找了，燕子们已经飞入了寻常百姓家，这儿还能找到吗？哦，原来如此，我释然。这一晚，我没有找到秦淮河风花雪月的影子，我看到的，只是满城的霓虹灯，和接肩着踵的男男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