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可以轮回

    在我们的世界里，相爱是经、相守是纬，细细密密地织出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而在每一个绳结之中，其实都蕴藏着一个秘密的记号，只是当时的我们都茫然不知罢了，直到蓦然回首之时，才发现一切脉络竟然历历在目，才明白了忧伤和痛苦的来处。

    ——席幕容

    一

    秋寒迈着轻盈的步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桌案上已经放上了厚厚的一叠稿子，虽然三个月前他已经升任为杂志社的副总编，但新招聘人员的事还没有落实，所以他还继续担任着编辑的工作。一口气处理完桌上的稿件，交给校编人员，已经是11点钟了。停下来，喝了口茶，总编室打来电话，说是开一个关于招聘采编人员的会，于是他来到了会议室。

    杂志社出版的刊物在全省很有影响，所以历来得到了省委的关注。总编由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兼任，被杂志社的人在背地里称为“老爷子”他平常在杂志社来的时间不是很多，日常事务主要由秋寒和另外两名副总编负责处理。

    会议室里，总编开始讲话：“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搞好杂志的采编工作，根据实际需要，我们决定面向社会招聘一批采编人员，其中记者3人，编辑2人，招聘的具体事项由你们具体确定，招聘完成后将详细情况告诉我。”

    老爷子安排完工作，问了一些杂志社的其他情况，然后就回宣传部去了。于是秋寒和另外两名副总编开始着手招聘工作。

    招聘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参加招聘的人共有50多人，通过笔试、考核、审查，最终确定下10人进入面试。应聘记者的6人中，有3人通过了面试，应聘编辑的4人中，也有3人通过了面试。在对编辑的取舍中，大家的综合意见是，应聘的3人通过现场编辑稿件，确定录取人选。结果是一个一名，两个二名。于是大家决定让两个二名现场演讲，其中一个叫海儿的讲到：“我觉得，作为一名编辑人员，不单是要有较高的编辑水平，还应该具备与作者、读者沟通的能力，更要培养出一种灵性和感悟。虽然在考试中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我相信，我会在工作中成为最优秀的编辑。”

    “你是怎么理解灵性与感悟的？”秋寒对她的话题感兴趣。

    “所谓灵性，就是人与世界打交道的一种精神能力，正是凭藉它，我们才可能从形下生存转入形上体验，才可能在事实世界发现价值，才可能在受必然支配的自然和社会中找到人的自由，才可能使我们的有限存在获得在世的依傍和意义。所谓感悟，就是通过对生活环境的直感获得某种意义或印象的能力，从而扩展人生经历和阅历，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并从中得到有益的启迪。”

    海儿的出色表现得到大家的认可，她被录取了。

    二

    秋寒从海儿的简历中知道了她的基本情况：邱海儿，女，现年26岁，三年前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毕业后供职于省内一家外资企业，从事办公室文员工作，因专业不对口一月前辞职。

    海儿接替了秋寒的编辑工作，主要负责热点追踪、新闻热线、编读往来三个栏目的稿件编审工作。

    由于副总编的办公室正在进行装修，所以秋寒仍和海儿挤在同一个办公室。这让海儿感到十分高兴，毕竟刚刚从事编辑工作，还有许多的问题得向这位“老领导”请教呢。说是老领导，主要是指秋寒从事编辑的时间和现在的职务而言，要说年龄，秋寒去年刚满三十，绝对称不上一个“老”字，所以平时海儿见到秋寒的时候，叫他“头儿”秋寒也一笑了之。

    有一天，海儿收到一个关于某县郊区在兴建一家水泥厂时对农民进行强制拆迁的稿件，觉得稿件十分有价值，只是在数据、逻辑方面有些不具体，并且调查范围较窄，她把稿件送给秋寒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通过强制拆迁这一违法行为，开展深入调查，进行专题报道，为弱势群体鼓与呼。

    秋寒觉得她的意见很有道理，便带着海儿与记者一道去实地调取证。实地了解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看着因被强制迁出住在简陋工棚里的农民，听着他们无助而凄苦的呐喊，倾听他们讲述着拆迁者的野蛮行为，他们感到震惊和愤怒。采访调查中，他们掌握了详实的数据，取得了丰富的图片资料，回来后连续加班，很快就把稿件重新整理出来，写成他们在风雨中哭泣、依法行政与强制拆迁、是巧取豪夺还是发展经济、构建和谐社会中不和谐的因素等四篇报道，为此，秋寒满怀激情，专门为本期热点追踪写了前言：

    “当我们写下这期热点追踪四篇报道的时候，心情是沉重的。很难设想，一个地方的经济很繁荣而公民的财产权利却得不到起码的保障，而整天对自己立足的土地房屋产权诚惶诚恐、担心哪天就会被剥夺的公民，如何去建设一个具有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的现代化国家？然而，现在流行着一种集体意识：对现金、储蓄、家用电器等相对于土地房屋财产来说不大的动产行“抢”是违法的，但对于土地使用权和房屋所有权这样一种价值较大的不动产行“抢”好像不存在违法问题，更不会依法追究责任。这实际上是“窃钩者盗，窃国者侯”的强盗逻辑，形成了目前行政权力与开发商在一定程度上的结合，规模性侵害公民不动产的情形。

    虽然现在终于有野蛮拆迁的实施者被以刑法论处，但长期以来，各地因推行强制拆迁而导致暴力行为使被拆迁人死伤或因不堪巨大的心理压力而精神崩溃的居民不在少数，施暴者却基本没有被依法追究。给人的印象似乎是，只要打着拆迁的旗号，夺人财物，伤人身体，毁人房屋——打砸抢都没问题；据了解，遇到这类报案，当地公安机关的做法不少是，不论远近都在40分钟以后再到现场，往往按一般治安案件处理，只要事情没有闹大，常常是不了了之。也就是说，野蛮拆迁受刑法处罚的是例外，没有受处罚才是“正常”状态，在拆迁领域刑法的调整功能完全失效。

    拆迁领域为什么会成为法外天地甚至是违法犯罪的“天堂”？可以说，行政权力的介入给了违法、强制拆迁特殊的“豁免权”因为有关拆迁的行政法规和地方规章规定“当拆迁人与被拆迁人达不成拆迁补偿协议时由行政机关裁决”即将拆迁双方当事人之间的民事法律关系交由行政干预解决，接着将“强制”作为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等于是把公检法推到了用激烈手段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一线，这是野蛮拆迁、暴力拆迁即强制拆迁发生的根源。

    因此，有关行政和强制拆迁的规定一日不废除，这一场人民生命财产和心灵痛苦的巨大灾难就难以从根本上避免。设想，如果没有行政权力介入的规定，开发商和拆迁公司怎么敢肆无忌惮地践踏宪法和刑法等国家法律关于房屋和财物等公民人身财产安全的保护性规定”

    这期刊物出版后，在全省引起巨大反响，刊物的知名度再次得到提高，违法拆迁的事很快得到了处理，同时得到了省委领导的赞扬。老头子自然十分高兴，夸奖秋寒和邱海儿的工作扎实有效，除了给予物质奖励外，还号召编辑部全体人员学习他们爱岗敬业的精神。秋寒和海儿第一次感觉到配合的默契。

    三

    秋寒大学毕业时，分配到一家县级报社当记者，由于写过几篇十分有影响的报道，得到省杂志社总编的赏识，被调到杂志社当记者，两年前任编辑，三月前任副总编，他是知道，这是老爷子在把他当作接班人培养，在大家的印象中，他是一个性格随和，乐观开朗，举止稳重的人。

    秋寒走在通向办公室的走廊里，脚步舒缓而轻盈，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不但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更重要的是他文雅的谈吐，良好的气质，以及成效卓著的工作效果，这使他对一切都充满了信心。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围了一大堆人，都是编辑部的同事，大家闹着要他和海儿用奖金请客呢。他笑着说：“500元奖金，好，我们请大家吃肯德鸡好了。”

    “不行，听说肯德鸡里含有苏丹红。”立即有人反对。

    “吃德庄火锅。”有人提议。

    “好，就吃德庄火锅，下午下班后大都去啊。”秋寒笑着说。

    晚上吃了饭出来，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节。有风从长江边上吹来，使空气显得潮湿而温润，同事们陆续告辞回家，最后剩下秋寒和海儿。海儿说：“一块走走吧。”

    “好啊。”秋寒应和着。

    “夜色把梦的花期延长，在冥思中浮动暗香。”海儿轻声念了一句。

    “晚风剪断了夜的思绪，谁能读懂它眼中的忧伤。”秋寒应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

    经过一家花店，秋寒为海儿买了一束满天星衬托的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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