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凝忙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掉的眼泪。
“好了,我先陪他们吃饭。”覃晓峰又一次叹气,叮嘱道,“安心工作。没关系,没事。”
挂断电话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冯子凝的心始终慌着。他的脚底打飘,如果人真的有灵魂,他感觉灵魂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覃晓峰说的没有错,他永远不需要考虑与自己的父母诀别。那不是冯子凝能够想象的事。冯子凝想,倘若他和覃晓峰对调身份,变成他需要在恋人和父母之间做出选择,他会选哪一边?
冯子凝没有答案,他以为自己不会有答案,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无力的声音在悄悄地说,他只是害怕回答,他只是害怕把答案告诉覃晓峰。
为什么非要从两者中选择一个?
冯子凝的心无比沉重,胃里翻江倒海,回到大厦里,再也控制不住,冲往卫生间把午饭全吐了出来。
他趴在马桶旁,吐得两眼昏花,无力地跪在地上,耳畔乱哄哄的似乎有很多蜜蜂在环绕飞舞。
这期间,有陌生的声音在卫生间里聊天,说某位同事带来家里的土特产,新制的柿饼格外香甜,说那是同事的母亲大老远从西北老家带过来的,比市场上卖的要好吃许多倍。
冯子凝缓过来,起身冲水,靠在隔间的墙上,等这聊天的声音消失才出来。他用水龙头的冷水漱口,想起那个覃晓峰倒了温水让他漱口的晚上,也想起王芝柔。
他想起的是他记忆中的王芝柔。那时候,他和覃晓峰还在读高中。
他们就读的重点高中里有来自全省各地的学生,外地学生占学生总数的三分之一,覃晓峰是其中一员。覃晓峰家所在的县属于市辖县,虽称得上是周边,可对学业繁重的高中生而言,要回一趟家不方便。
每次,覃晓峰回家,需要先乘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抵达长途汽车站,再搭乘每天只发三趟车的长途汽车回县里。那还不是覃晓峰的终点,到了县城,他得找一辆三轮摩托车或者小面包车,把他捎到有车途径的路口,在那个路口等候回镇上的大巴车。这么一来,他若是中午离校,回到家也是晚上了。
因为回家得这般折腾,所以除非遇到三天以上的假期,否则覃晓峰不会回家。
哪怕如此,覃晓峰每个周末依然能够吃到家中可口的饭菜,只因王芝柔每个周末都会带上丰盛的菜肴前来看望在外求学的儿子。
冯子凝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覃晓峰和王芝柔的交谈,是在学校的大门口。那个时候,冯子凝与覃晓峰只是点头之交,那个周末冯子凝回家——他的表哥驱车来到学校门口接他,经过大门时见到王芝柔,他马上认出那是曾在家长会上发言的覃晓峰的妈妈。
烈日炎炎的夏天晌午,王芝柔的手里挎着一只保温布袋,另一只手举着阳伞。许是阳伞花色的缘故,她的面庞显得通红,像要被烤熟的红薯。她大汗淋漓,拿着手帕不住地扇风,表情呆木中有些悠然,仿佛并不着急。
毕竟彼此不认识,冯子凝自然不打招呼地经过。他热得要死,躲在门卫的遮阳伞下,往面前的大马路张望,只盼着表哥快点儿出现。
“怎么不去树荫下等?”突然,覃晓峰略微责备的声音在冯子凝的身后响起。
冯子凝回头一看,见到覃晓峰从王芝柔的手中接过阳伞,催促道:“快走、快走,晒死了。”
平时,冯子凝不怎么注意覃晓峰,直到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覃晓峰长得那么高。覃晓峰比他的妈妈高出许多,他为妈妈打着阳伞,自己却晒在阳光下。那天覃晓峰撸起衬衫的袖子,裤子也折了,露出脚踝,阳光下的覃晓峰皮肤白得发亮,冯子凝眯起眼睛,心想他这辈子别指望王陈君给自己送饭了。
那以后不久,冯子凝和覃晓峰便因为一起组建社团而变得熟识了。随着他们越来越熟悉,关于王芝柔,冯子凝慢慢地知道得更多。
无论严寒酷暑,星期六的中午,王芝柔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学校看望儿子,如是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冯子凝也有幸品尝过王芝柔做的家常菜,那是与王陈君全然不同的妈妈的味道。
再后来,王芝柔因身体缘故从单位内退,有了更充裕的时间。覃晓峰的父母便在市里房价相对便宜的地段购置了新房,他们有了在城市里的家。王芝柔与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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